场面似乎静谧了那么一刻。
申河的拳头、巴掌就那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没有阻碍,没有意外,没有收力的落到了贵人头上。
百姓们紧闭着呼吸,抬眼看看天空,没有天降神雷,转头看看四周,没有鬼神,也没有凶神恶煞的衙役,这一刻,贵人身上笼罩的那层光环忽地破碎掉了。
申河的那一掌,就像是迸发了一层无形光波,将台下百姓身上的隐形枷锁给尽数震碎。
“他打了?真打了?”
“他打了!真打了”
百姓们小声交流着,人群瞬间躁动起来,亲眼看到了下等人对上等人冒犯的真实发生,亲眼看到了以往连正眼都不敢打望的大人物们被捆成粽子,一个个灰头土脸的求饶。
一股别样的情绪在众人的胸腔里出现,许多人捏紧了拳头,涨红了脸,泪水忽然溢满眼眶,不明白是何原因的他们紧紧盯着台上申河的动作。
“打得好!”
忽然,拥挤的人群中一个汉子举起手,用出了浑身力气朝着台上喊道。
出声的是赵栓,家人尽丧的他没有了约束,在申河动手过后,对台上的那些大人物的敬畏也随之消散。
看着往日里将他呼来喝去的赵柯,盘剥他家土地的管事,以及那些亲手杀人的乱兵头目求饶。
他恨不得挤开人群,亲自上前将这些人挨个处决,愤怒、委屈、激动、兴奋各式各样的情绪充斥着,高大的汉子佝偻的腰终于挺直了,发出了他这辈子最为响亮的呐喊。
赵栓的出声,仿佛一阵狂风,迅速将人群中的嗡鸣压倒,人们不再小声嘀咕,不再低着头胆怯的低语,转而抬起头,正眼对上了那些大人物。
而随着他们的正眼看去,这才发现,往日里认为是神仙般的大人物们,此刻眼神里却透着显而易见的恐惧,他们颤抖着,挣扎着,无力的摆动手臂,像一条条岸上徒劳摆动尾巴的肥硕大鱼。
他们在怕?这些贵人也会怕!?
他们在怕我们!
就在双方眼神对视的一瞬间,豪强地主们费心费力,以神秘、儒学、礼法构建的秩序高墙轰然垮塌。
“打得好!”
台下的百姓们先是左右观望着,嘴里小声喊着,手臂晃悠着举起。
“打得好!”
“打得好!好!”
“杀了他们!”
“对!杀死他们!”
随着出声的人数增多,呼喊的人们眼神愈发坚定,脸色从犹疑变成了激动,声音愈发大了,手臂也从摆动转为高高举起。
声音的浪潮席卷着,几乎要将简单搭建的高台掀翻。
人群中本身就有许多遭受乱兵迫害的幸存者,眼见着仇人在前,愤怒的他们拥挤着就要上前动手,逼得护卫的民兵连连呼和,才勉强维持住了局面。
“你们!你们要造反呐?”
“刁民!都该死!”
赵柯被这动静惊醒,望着那群往日里连头都不敢抬的小民,竟然敢对他喊打喊杀,当即瞪着眼怒骂道。
“闭嘴!老狗!”
申河一脚踹在赵柯的胸口上,嘴里喝骂一声,可他脸上却带着笑,那笑容简单而纯粹,因为乡亲们的举动,正是对他行动的最大赞扬。
“好!”
不远处,王安见到如此情状,也不由抚掌赞叹一声。
他能够感觉到台下的百姓呼喊声,并非是看客的滑稽,亦或者盗匪式的暴虐,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呼喊。
他们渴望杀死仇人,杀死贵人,杀死挡在那梦一般前景上的每一个敌人。
“可以了!”
时机已至,王安朝着身旁的一个民兵军官颔首,示意对方可以进行对犯人的审判程序了。
军官当即抱拳得令,随后转身下台。
不一会儿,就在人群的喊杀声达到高潮时,一队队的乱兵头目,以及被百姓们指认罪行,以及举告中手中沾染百姓鲜血的乱兵们在民兵的呵斥下押到了高台之上。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我要杀了你!你杀了我娘!”
“杀了他!我的儿啊!”
这一回,不用申河的煽动,人群中就爆发了整齐的呐喊声,其中夹杂了些许哭音,那是幸存者对亲人的缅怀。
“跪下!”
赵栓咬紧了牙关,铁青着脸,看着那些打着寒战连声求饶,或昂着头不愿跪下的乱兵,在民兵的暴力之下尽数弯折了膝盖,低下了脑袋,露出了可供砍伐的脖颈。
嗡嗡!
人群的呼喊声,随着乱兵们的悉数跪倒来到了低潮,人们不再言语,紧紧看着那些前些日子还在向他们展露刀枪的恶人,看着他们行刑前的丑态,看着他们无力求饶,气急败坏的模样,别样的快意充斥着众人心头。
“经审讯,此辈犯下诸多恶行,杀人,抢劫,淫辱妇人,纵火,数罪并罚,判斩!”
申河举着这些恶行恶状的乱兵的审判书,大声朗读着这些乱兵的罪行,引来观众的一片欢呼。
“杀!杀!杀!”
“行刑!”
执法的军官一声令下,犯人背后执刀的高大民兵没有犹豫,抡圆了环首刀一刀砍下。
砰砰砰砰!
一颗颗头颅落到了台上,发出果实落地的闷响。
“好!好!”
在喷洒的红色中,人群再度迸发了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赵栓紧紧抿着嘴唇,别在腰间的环首刀被他捏得嘎吱作响,亲眼看着那个被他砍断一只手的凶手人头落地,他心头一松,似乎其中的某个缺口都得以闭合。
接下来的时间里,犯人来了一队又一队,人群的呼喊起了一阵又一阵,行刑的民兵都换了好几轮,这才将那些乱兵正法。
眼见着乱兵得到正法,人群的情绪经过疏解,似乎来到了一个低点,以至于人们用激动而又好奇的眼神看向高台上仅存的几人。
赵村的土皇帝赵柯,孙家的少主孙禄,以及赵家那些狼狈为奸的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