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同的杜期忽地拍拍额头,说起之前的得力帮手,语气中少不了惋惜,不待公孙度发问,他又接着道:
“不过,这小子虽说在忙那器械,可对冶铁所还是做了不少贡献的。为了造那器械,倒是将厂里那台老旧机床给翻新了。
有了这台机床,主公的火枪,还有那些强弩的批量制造都要便捷不少。”
公孙度闻言眼睛一亮,看向杜期道:
“对了,早前让你等研究的铁模铸炮如何了?”
杜期闻言,眼中满是嫌弃,铁模铸炮看似困难,但对于掌握了铸铁技术的匠人来说小菜一碟,相反,杜期倒是对铁模铸炮的工艺挑起刺来:
“哦?此事不难,早已办妥,只是铁模铸出来的炮,其击发次数,还有炮管的强度,都根本与泥模不能相比。只胜在一个快字!”
“那能用不?效用如何?”
公孙度可管不了那么多,就如他之前对赵真所言的那般,而今的时代,是有胜于无的年代。
“工坊的几个炮长用过,精准度的确不如青铜炮,可在杀伤距离上的偏差也不大。倒是强度相差太多,铁模铸炮使得炮管的冷却过快,内部存在细小缝隙,故而不能频繁使用强装药,容易炸膛。标准装药倒是无事。”
“那便好,那便好!”
公孙度闻言,满眼的都是喜意,连连说了几次好,最后很是郑重的看向杜期:
“杜老,而今的土垠铁城除了必要的铁料耗费,其他一律转产铁炮,炮车、炮弹。
要打仗了!”
杜期看清楚了公孙度眼中的凝重,他不知道公孙度而今面对的压力,可与公孙度相处日久,也知道公孙度的脾气,他没有迟疑,也没有推辞,只是很郑重点头:
“此事便交给老朽吧,主公只需派人来领取火炮即可。”
公孙度望着眼前这位为他出力良多的老人,极为恭敬的躬身一礼:
“如此,便拜托杜老了!”
当日下午,公孙度来到渔阳郡的新设农庄视察,受到了当地农庄成员的热烈欢迎。
农庄虽然成员混杂,可他们都是公孙度政策的直接受益者,家中多少都供奉着有公孙度签章的地契文书。
公孙度于他们而言,无异于再造恩人一般的存在。
“今年的雨水明显偏少,好在附近土地平旷,依靠着购买的水车引水过来,粮食虽然减产,可不至于颗粒无收.....
我等打算,秋收之后组织农庄成员修一条渠道引水....”
陪同的管事指着旷野中的禾苗,给公孙度讲述着今年的墒情,眼中的忧虑混杂了些许欣慰。
公孙度随着他的手指望去,果然,在视线的远处,流经此地的河水之上竖立着一台巨大水车,由水车引流的水流沿着木制水槽向着田亩灌溉而去。
“善!面对灾情,能够主动出击.....”
公孙度看着几个面容年轻,可行事却显出老辣风范的管事,轻轻颔首称赞。
这些人,大多源自当年公孙度在辽东进行的基层培训成果,这些人大多出身底层,靠着一个好脑子进入培训班,学习文章、术数,随后几乎没有间断的被安排进了各地农庄。
事实证明,经历世事最能让人成长,以公孙度的眼界,他眼前的这些管事,其具备的基层工作经验,是足以充当一地小县父母官的。
几人巡视完毕,正要向着庄子内走去,沿途经过庄内的校场,这里排列着一队队手持棍棒的农庄汉子,他们在军中/黄巾出身的教头的呼喝下,整齐的演练着把式。
公孙度的到来,顿时引起这些汉子们的注意。
教头来不及阻止,这些人便纷纷向公孙度涌去,口中连声呼喊着使君。
随同护卫的亲兵如临大敌,几乎就要拔刀,却被公孙度阻止,连忙招手让几个年轻人近前。
少年人一看到公孙度在眼前,兴奋的几乎要晕倒,嘴里囫囵着不知说些什么。
公孙度并不介意与这些年轻人接触,当即和蔼发问:“你刚才在喊什么?”
少年闻言,激动的瞪大了眼睛,口不择言道:
“使君!?公孙使君!你要做皇帝是吧?你一定要做皇帝啊!”
呛!
“放肆!”
身旁的护卫听到这样不利于公孙度的言语,气愤的当即拔刀,瞪眼怒斥道。
公孙度一把抓住护卫手掌,厉声喝道:“把刀放下!”
说完后他接着温和的看向被护卫吓到脸色苍白的少年,蹲下身来视线与烧烤年平齐道:
“你刚才说,我一定要当皇帝。何出此言?”
少年看着眼前的大个子,顿了顿,吸了口鼻涕道:
“我听俺娘说的,使君给我家分地,是我家的大恩人。
只是,若想要家里的地安稳的拿在手里,使君就必须要当皇帝!
使君当了皇帝,那么我家的地就谁也夺不走!官府不行,庄主不行,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公孙度看着少年澄澈的眼眸,沉默了片刻。
“那,如果是我呢?如果是我要夺走你家的地呢?”
少年闻言一怔,有些无措的说道:“怎么可能?”可在公孙度的眼神逼视下,少年住嘴耸耸鼻子道:
“地既然是使君给的,你要收回去,我们还也就是了。”
“没了地,你家又如何生存?你的母亲,父亲,还有你,又该如何活下去?难道又要与人为奴?”
听着公孙度的诘问,少年手脚都变得局促,硬着头皮道:
“那不给?”
“对!这地是某与你家,在天地的见证下做出的盟誓。若我要夺走你家的地,便是我背离誓言在先.....”
公孙度平视着少年的眼睛,缓缓颔首:
“你刚才说,只有我当了皇帝,你家的土地才能安稳。
可我要说,手中的地是否安稳不在我公孙度是否当皇帝,也不在于皇帝是否开恩,
而是在于你自己,还有你们....”
公孙度声音沉稳的说到这里,伸出手指点向四周看呆了的农庄成员们,众人的眼神闪动,回以压抑的沉默。
四周的卫兵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闻的话语。
那些陪同的农庄管事、州府官吏则是满脸的惊骇,似乎公孙度在放出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道理很简单,只要你们组织起来,拿起手里的刀枪,谁来抢夺你们的土地,谁来破坏你们的生活,便与他们斗到底!
某早先上任辽东之时就说过,耕者有其田,劳者获其利。
这地,本就该属于种地的百姓,谁来抢都不行,豪强不行,官府不行,皇帝老儿来了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