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余波(2 / 2)

李孚说了很多,但归根结底不过是在当地寻找积极且有潜力的带路党罢了。

这并不是个简单任务,还是多亏了东洋公司以及诸多海商在行商过程中的对当地的渗透,这才能够罗列出一大批能够上台面的新兴势力。

说到最后,李孚面向徐荣深施一礼,谦逊道:

“当然,以上所有前提,都是建立在将军所领大军的威严之上的。

说到底,这些人都不过阴沟里的老鼠,只有将军胜了,他们才会站出来鼓噪起事。”

“扶持当地头人?是否会有尾大不掉之嫌?”

徐荣闻言,并无多少惊喜之色,这样的处理方式尚在他的理解范围。

只是,以这时候汉官们的思想逻辑,开疆拓土,就应当占领其地,收纳其民才对,为何要找个代理人,平白多出许多不确定性。

此前与公孙度交流时,徐荣便询问过此番内情,在他看来,前些年公孙度对高句丽发起的惩罚战争,仅仅是将高句丽肢解,扶持了个亲汉政权,并不算多么可靠。

而这一点,在随后的高发岐转变中也得到印证,所以,在徐荣等人看来,占领当地,直接控制应当是最优解才对。

时间拉回到前日。

“不配!他们不配!”

公孙度听到徐荣的疑惑,当即摇头说道。

徐荣记得当时公孙度脸上满是轻蔑,摆摆手对徐荣解释着:

“若是往前的王朝政权,或许会对攻灭高句丽,占领当地感兴趣,乃至当作必选项。

可是,子兴。

占领统治,与羁縻控制是有着本质区别的。

且不说高句丽之民会不会乐意并入我等,就算彼辈加入,随后的统治成本,以及维稳投入,以及连续的财政窟窿,都可谓得不偿失!

呵呵,有些事,对外国,外族做得,对本国,本族可做不得!”

“国家大事,怎可若商贾一般斤斤计较?”

当时的徐荣很是不解,在他看来,秦汉以来,便是以开疆拓土为荣,如何到了公孙度这里,就要如此的精打细算。

“如何能不计较?治下民众缴纳的税款,不用来武装兵力,不用来整修水利,不用来振兴工商,反而要往高句丽这烂泥塘扔?”

谁知一向平和的公孙度闻言竟然有些动怒,当即站起身,对徐荣的出言立即驳斥起来。

徐荣当时愣在当场,讷讷无言,只觉得有些冤枉。

“哎,总之,三韩之事按计划行事便可。至于彼辈的土地,有价值之地,此战之后自会落入我手,至于其他的负资产,且等放在此辈手中吧。”

“将军放心,此战过后,三韩绝无反叛之心,亦无反叛之力!”

李孚没有直接回答徐荣的问题,这里面涉及到的内容太多了,多到李孚自己也一时无法讲清楚,可看过三韩之地的战后处置的他,深深知道这片土地,将再无希望可言!

翌日,徐荣等到了辽水出航的船队,与开拔大军会合之后,当即向着沓氏航行。

一路风平浪静,渤海洋面一如往常的温驯,自从北方洋面上普及了尖底帆船的概念之后,渤海就再无往常的狂暴,许多船主甚至喜欢在有风浪时出航,以便借到足够的风力来达到帆船极速。

徐荣望着旗舰两侧的无尽帆影,颇有种世界观被重塑的感觉。

若船主以及同行的糜竺所言属实,他们乘坐的千料海船,仅仅一次转运,就出动了数十艘,这还不到州府控制的海航运力的十分之一。

回想起这些日子天天观摩的北地地图,明了渤海地形的他当即发出感慨:

“得海船者,得渤海,得渤海者,得北地!可怜那刘备辛苦耕耘,费尽心机攻略青州,殊不知真正的威胁却来自海上!

而且不止北地,自渤海南下,可达徐州,以及南边的扬州。春秋之时便有吴国战舰北上,而今我等,未尝不可南下?”

“那是州府的船?这么多?出大事了?”

另一艘迎着徐荣船队行驶的海船上,崔玮举着望远镜惊讶出声。

随着视角转移,他还看见了船上许多的精壮汉子,从那些汉子的举手投足中,崔玮很快便就得出了结论。

“要打仗了!?”

近些日子为了在公孙度面前夸下的海口,崔玮为了自己筹划中的百钱耧车,不停奔波,消息不通的他还不知道三韩所发生的大事。

但这并不阻碍他敏锐的商业嗅觉,当即用手连连拍打身后的船主:

“赶快转向,我等回工厂,给管事传令,统统停工转产,造什么耧车啊?

那玩意什么时候都能造,给我生产军械去,车架、强弩、长矛、箭矢,统统上马。”

幽州,蓟城。

面色沉重的王烈缓步向着公房走去,之所以面色沉重,源于前日公孙度的严令。

虽然,王烈自己也知道注资沽水工坊利国利民,可这条命令却违背了王烈心中的纸票发行逻辑。

以王烈这些日子的经验积累,纸票要想行之有效的投入市场,他们就必须囤积或者拥有至少纸票数额半数的物资资产,以保证在纸票不稳的情况下,回收纸票稳定信用。

若是想沽水工坊这样的大规模的基础建设注资,就相当于凭空在市场上投入巨量货币,其会在短时间内引起货币震荡,威胁纸票信用。

可公孙度压根不顾他的反对,用极为自信乃至傲慢的语气回应他:

“只要军队不垮,纸票想崩溃,也崩溃不了!”

“哎,主公这话!说得好像州府的各部,治下的万民,都是在为那些大头兵奔忙一般。”

回忆起公孙度那不可置疑的眼神,王烈苦笑一声,拍拍额头,迈步进入自己财部所在的公房。

“主事!好消息!我等不用担心纸票贬值了!”

刚一进入财部,他就撞见个兴冲冲的下属,见面就向王烈兴奋报喜道。

“嗯?怎么回事,好生道来!”

王烈不料惊喜来的如此之快,当即抓住来人,急声问道。

“是商徒,那些沓氏商徒。

彼辈为了三韩战事筹集军资,将手中储备的大量黄金兑换成了纸票。有了这一批黄金库存,沽水工坊的那些钱,根本翻不起浪花来。”

“什么?那帮貔貅,向来是只进不出的,今次怎么转了性子?”

王烈惊咦一声,看到下属手里拿着沓氏传来的公文单子,他一把抢在手里,细细看了起来。

“对了!制造军备的工坊,只收取纸票进行交易。这就逼得那帮人不得不出些血来。只是,这些人的真金白银投入,真的只为了出一口气那么简单?”

王烈越看手里这份简单的公文,越发觉得商徒的动机背后隐藏着更大的动机,而这动机,则关乎着王烈对纸票更深刻的理解。

“三韩有什么?土地、矿产、蛮夷百姓?商业潜力?”

王烈小声嘀咕着,背靠着公房窗户,眼睛微眯的他像只暗自自语的老鼠:

“我若是沓氏商贾,此番下如此重本,必定为了求利。而什么最赚钱?

其境内的优质田亩,良好开发条件的矿产,甚至那些可以随意驱使的本地土著,还有可以停泊海船的港口,可以肆意纵横,予取予求的本地市场!

那么,对我财部来说,最大的好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