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高句丽,夫租城。
“果真?高发岐同意停战?那厮愿意放手了?”
高伊夷模一脸惊喜的望着风尘仆仆赶回国的薛文,急不可耐的询问议和详情。
“正是!天佑我王。
高发歧已经下发诏书决定与我国议和,眼下议和之事已成定局。
这场持续经年的内战,终于可以结束了。”
薛文脸上尤自带着些不敢置信的表情,他如何也想不到,被公孙度手把手送上位的高发歧会同意与他们的议和。
此次出使,薛文对于议和完全没有指望,对高发岐说的那些挑拨离间的话,他不知说了多少次,从前的高发岐向来只当耳旁风。
可这一次北方高句丽表现出的效率,以及高发岐的决断,都让薛文嗅出了些不一样的味道。
“为何如此呢?难道?这厮欲反?”
薛文暗自思索着,脑子里还在反复回想高发岐、北方贵族、官吏的态度变化,以及这里面的内在逻辑。
“既然高发歧主动示好,那么可见伪王对那公孙度也不是一条心。”
高伊夷模激动的握紧了拳头,脚步匆匆的来回走动,嘴里小声分析着:
“既然高发歧与那公孙度生了嫌隙,那么公孙氏必然无法抽出力量对付我等的。
呵呵,再加上,孤王刚刚接见了几位来自中原的使者,彼辈愿意与我等联合,向那公孙度一齐发难,以报国仇!”
“大王不可!中原诸侯纷争连连,时局波云诡谲,彼辈自保尚不可得,如何能够遵守盟约?”
薛文以为高伊夷模又犯了天真的毛病,赶紧指出距离过远导致与那些汉地诸侯的盟约完全没有可信性,而且以他对汉地士人的了解程度,拉拢高伊夷模,不过是为了牵制公孙度的兵力,祸水东引罢了。
“孤当然知道,这些人将我高句丽人当作傻子。”
高伊夷模嘴角一抽,似乎又回想起了那些使者偶尔表露出的傲慢神色,一丝不虞在眉间萦绕。
接着他看向面带忧虑的薛文笑眯眯回道:
“嘿,但孤还是同意了,只是,孤不会如他们的愿,比起攻打那些麻烦的汉军,孤更愿意引兵向南,彻底占领半岛南端。
近年来,半岛因为公孙氏的掺和,战乱不断。先是马韩国破,接着日华国、百济国、辰王互相牵扯,弁韩、辰韩皆为腐朽之辈,竟然被一群商徒逼得节节败退。
我已与辰韩金氏达成协议,只要北方战事稍歇,我等便可在金氏的里应外合之下,彻底攻灭辰韩,继而携大胜之势,威压弁韩,将这些腐朽之辈尽数剿灭。在这南方重建我大高句丽!”
高伊夷模的言语,让心怀忧虑的薛文眼睛一亮,北方战事的压力一解,他们吞并秽貊的后遗症便要滋生,这时候向外扩张,的确是既能解决内患,又能增长己方实力的一个策略。
“大王英明!南方那些商徒,不过是些卑贱之辈,如何能与我大军相抗衡?而今虽然公孙度占据幽州,可其敌人也愈发强大,中原强敌未除,这半岛,必将为我高句丽疆土!”
高伊夷模咬着牙,盯着面前的舆图看了许久,目光终于从国内城的原点移开,嗤笑一声,眼中的冷光一闪:
“呵呵,可笑那公孙度,为了让我高句丽内战不休,竟然主动支援我国。
殊不知,那些雪亮的刀枪,终有一天要砍向他们汉人的脑袋!”
“我王英明!”薛文陪笑着赞道,脸上全是向公孙度复仇后的快意神色,一点没有因为高伊夷模话语中对汉人的敌意而有所不满,浑然将自己的汉人身份忘了干净。
“去吧,尽快与我那好兄弟将议和之事敲定。”
高伊夷模很满意薛文的表态,正欲挥手让人退下的他忽地想起什么,嘴角带笑道:
“另外,也趁机向公孙氏透露些高发歧的动向,呵呵,家养的狗突然不咬人了,看他高发歧如何面对公孙氏的责难!?”
初平四年,春。
中原之地纷扰不断,袁术与曹操为争夺豫州的控制权,而在甄城大打出手。
北方的袁绍,为了避开公孙度的锋锐兵锋,听从手下谋士荀谌意见,发兵入太行,与黑山军争夺太行陉道控制权。
太行山多林密,即便冀州军经过整顿,战力不同以往,可他们所面对的黑山军同样悍勇。
打定主意要将并州打造成黑山军大本营的张燕发了狠,与袁绍军在陉道各处,一个山头,一个军寨的开始争夺,双方派遣的兵马不多,可前线的厮杀却远比正面战场还要惨烈。
而在西方,白波军在得到黑山军支援后,毫无顾忌的发兵向弘农,接着兵压长安,直冲天子车架,将本就难以维持的长安朝廷冲击的摇摇欲坠。
青州之地,刘备另开战场,与陶谦遥遥联合,以关羽为将,出其不意夺取齐国,从侧翼包围了乐安的青州黄巾。
就在这场青州之主争夺战就要落下帷幕之际,刘备一直不曾注意的北海管亥突然出现,袭击了关羽行营后方,截断粮道,导致这场战事再度陷入了僵局。
而在北方,天下英雄瞩目的幽州之地上,刚刚对袁绍取得大胜后的公孙度就像是只疲惫的老虎,缩回老窝后便就打起了盹,对外界的纷扰毫不在意。
前往幽州的各地探子,带回的消息里,也都只是充斥着修路、建设、经商等与战争无干之事,如此平静的幽州州府,却是让天下有识之士捏一把汗,生怕公孙度再度睁开眼时,会拿谁开刀!
身在蓟城的公孙度若是听到天下诸侯的心声,必然是露出无奈苦笑:
“比起暴起扩张,稳定住已有地盘才是最为重要之事啊!”
公孙度好不容易压住了身下这台怒吼的战争机器,最为主要的目的便是要先消除内患,而他所面对的最大内患,便是豪强拥有的大量私人部曲。
“查清楚了吗?我治下的各地豪强仆役、部曲数目?”
蓟城州牧府邸内,公孙度召集心腹议事,首先便抬眼询问在场的黑衣卫头目木央。
“回禀主公,治下所有的豪商、豪强、地主名册皆已收录。其名下拥有的部曲、奴仆也都有了简略名单。”
“那便好!”公孙度闻言很是欣慰的颔首,接着望向糜竺:“幽州、还有冀州的投效豪商如何表态?”
糜竺当即出列,恭敬禀报道。
“回禀主公,河间张、常山何、中山甄也都表态,无条件支持州府法令。”
经过半年时间的发酵,公孙度治下的产业豪强以及有见识的大姓都看出了公孙度的政治风向,开始逐渐的释放奴仆,或采取雇佣外国劳工的做法避免公孙度的怒意波及。
“那便好!传令各地农庄、地方驻军、以及张辽、张敞、柳毅几位大将。
即日起施行仆役法,治下之土,不得有人身依附之仆役,雇佣本土汉民者,课以累进税,凡有顽抗者,以叛逆论处,一律押送海外、边疆。”
“诺!”
州府僚属们闻言,齐声称诺,声音整齐而又威严,面对这片土地上屹立多年的地主豪强,他们心中没有一点恐惧为难,只因为在发布法令之前,州府便就完成了对地方大姓的包围,而今的法令颁布,不过是最后收网罢了。
幽州,渔阳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