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有风拂过原野,哗哗的枝叶摇晃声响成一片,脱落的枯叶落在人的头顶,身形魁梧的身影伸手拿下来,拨拉一下发髻:“该死,不是父亲让咱们在这不要动,老子真想……”
“二郎闭嘴。”张伯奋转头呵斥一声,抬手,啪——,拍在脸上,将不知道什么的飞虫捻下、弹飞,转头看眼兄弟:“父亲当时定是有自己的考量,你我只需要遵守将令就行。”
张仲熊摸摸脑袋,叹息点头,周围黑暗的环境中,隐约能看到或蹲或趴着的许多人影。
沙沙沙——
脚步声从后面传过来,一路猫腰行来的身影贴近过来:“将军,远处有火把移动过来,当是北贼回返的队伍。”
张伯奋回头,看着前来禀报的斥候:“有多少人?”
“黑压压的看不清,光从火把数量与距离判断……当有两三万,能看着的还有不少俘虏。”
“两万还是三万?”张仲熊瞪一眼那人,语气不善:“这又不是两三百,差的一万你来杀?”
斥候脸上尴尬,嘴唇动了下低头:“小人无能。”
“当真废物!”张仲熊呵斥一句。
“算了算了。”做哥哥的挥挥手,对斥候道:“你去颜树德、东方龘两位将军那,告诉他们按计划袭杀,若能遇着俘虏,就趁乱放人,让他们搅乱战场,去吧——”
“是。”
斥候闻言如蒙大赦,连忙抱拳带人退了下去。
张仲熊看着他跑远的背影吐口唾沫:“废物一个,消息都打探不明。”
“准备作战吧,一会儿北贼该过来了。”
……
“加快速度,让人去催促下后面俘虏!”
夜色越发黑暗,长龙似的火把照亮跑过的原野,轰隆隆的马蹄声随着王德的声音远远扩散出去。
昏暗的光线下,这状若夜叉的汉子脸色沉稳,心中对过后可能发生的事情已经有了几分预料,是以他心中也不怎么紧张,他麾下的兵马也被告诫,整体看去虽然松散,却也做好了厮杀的准备。
四周静谧,王德在马上调整一下身姿,握了下手中刀柄,虽是秋季,夜晚也不该悄然无声才是,心中微微思忖一下,坐骑向着一旁的侍卫靠近过去。
“去后方通知下,这边过于安静,或是距离伏兵所在不远。”
“喏!”
亲卫调转马头而行,王德倒拎大刀,高声喊叫:“快些走,凌晨还能赶上睡个晚觉,别搞得回去迟了只能白日做梦。”
有些俏皮的话让周围骑兵哄笑出声,三三两两的打马前行,不少老兵捏着枪杆的手紧了紧,同着旁边后入伍的同袍轻声说着话。
自家将军自家知,王德就不是一个喜欢说玩笑话的人,这时候突然开腔,怕是将有变故。
……
轰轰轰——
无数马蹄、脚步踩过原野的土地,尘土卷在黑暗中看的不甚分明,黑夜深邃之处,远方的林野在风中摇晃,哗哗响作一片。
举着火把,从南边河岸方向蜿蜒过来的俘虏,望了望黑漆漆的天空,叫苦不迭的想要休息一下,被旁边跟着的几个可以冠为“宋奸”的降兵拿马鞭抽了几下。
“懒骨头,快些走!”
“再磨磨蹭蹭的,老子打断你的腿!”
“哎嘿~你这厮还敢瞪我!老子抽死你个鸟人!”
被绳索串联起来的俘虏队伍摆在外围,内圈是骑兵缓步在走,马上不少士兵闭目养神,身子随着战马微微轻动。
摇曳的火光映照着百花袍在夜风中抚动,雄壮的身影在马背上起伏摇晃,胸前的金黄连环铠在火光中闪着光芒,吕布取过马鞍上的水囊灌了一口:“王德在前方已经发现有问题,传令全军,注意警戒。”
“喏。”令骑应了一声,拨转马头向后就跑。
余呈靠过来:“陛下,外围那些降卒……”
“就让他们先挡一下。”吕布面无表情,微微侧目看一眼他:“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余呈抓抓头:“不,末将意思是他们挡在两旁是不是有些碍事了?”
“不会先射死他们清理出位置再冲锋?”吕布有些无奈:“叫你跟着朕是为了培养你领军作战的,怎地这些年越活越像个侍卫了。”
余呈嘿笑不语。
吕布摇头:“罢了,你还是跟着朕吧。”
人各有志,他也不能强求身边的人按他所想去活,再说,这些年下来,自家这左武卫大将军是真没有半点儿领兵的才气,强让其上阵再累死三军,到时反为不美。
放下水囊,战马的速度更是慢了几分,他们一路回转为了缓解疲劳,走的都十分缓慢,军中将士也在马上用过军粮,体力恢复不少,此时若是遇袭,当是能重新上阵杀敌,战马也还能跑的动。
当是今日最后一战了吧。
吕布呼出一口气,随后抬手指指远去的火点:“该是这边有问题吧……若是朕,再向前三里左右,就该动手了。”
……
亥时,有风。
一片片的树叶在晃动,终于不堪疲累,从枝条上一跃而下。
远方一支马队在俘虏中间走过这边,火把照耀之下,“曾”字旗帜晃动,有人嘬唇学一声鸟叫,张仲熊陡然精神起来:“北贼来了。”
“曾……没听过的旗号。”张伯奋眉头紧皱,紧捏刀柄的手松开又握紧:“先不要轻举妄动。”
“大郎,别犹豫了,先杀一个再说,这等无名下将岂不是正可用来打击北贼士气?”
张伯奋神色变换不定,终于面上一定,放下刀,缓缓拿起强弓,抽出箭矢。
……
同一时刻,中间的曾涂目光扫视一下黑暗的林野,一名熟女真出身小校举着火把照亮周围蹒跚走路的俘虏:“将军,感觉有些不对。”
曾涂没说话,只是身子歪了一下:“让儿郎们警醒着些,不要大意,相信自己直觉。”
那小校跟他日久,闻言嘿嘿一笑:“将军你运气这般好,当不会有什么意外吧,说不得咱们走远也没事。”
“俺也觉得俺运气好。”曾涂坐正身子哈哈大笑,手一挥:“不过还是应该多注意些,你们可没有俺这运气。”
正说着,也不知是他今日确实幸运,还是物旧残破,腰间悬挂的护身剑突然掉落。
“阿耶?”
……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