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大吴会典?食货志》卷四十八《税制篇》、《刑法志》卷二十一《刑狱篇》载:“成武朝中期,朝堂议税制,户部主‘重农抑商’,请加征商税以补国库;太保谢渊引《神武皇帝实录》‘轻徭薄赋,唯在公平’之训,驳‘抑商’旧论,言‘商农共济,苛商则农失流通,抑商则国失税源’,请定‘商农税均’之制,帝准之。
时刑狱仍行‘连坐族诛’之法,理刑院奏请维持以儆效尤;渊疏言‘连坐株及无辜,违神武皇帝“罚当其罪”之旨’,请废之;然查得理刑院七主事贪赃枉法、私放重犯,渊引‘神武皇帝严惩贪腐’例,奏请斩之,帝从其议。史称‘税制论争与刑狱革新’。”
此案暗合历代“税制求公平、刑狱戒滥杀”的治世智慧——昔年治税者重“均平”,治刑者重“慎罚”,谢渊之策,非凭空创举,实乃“引祖训正税制,循祖制革刑弊”:凭实录驳旧论以安商农,借祖例废连坐以恤无辜,依祖法斩贪腐以护纲纪,彰显“守祖训不泥旧,革弊政不失公”的直臣风骨。
朝堂论税起涛声,谢渊执鉴驳旧鸣。
甘雨轻徭承祖训,禾苗舟楫共江行。
刑网滥张伤雀羽,疏请解罗顺潮生。
却除蠹木循先制,刃斩贪根护碧晴。
雾障私藏官相护,光穿实证破虚形。
终令双轮归正轨,边田笑语享春耕。
乾清宫的晨光透过格窗,洒在御案前的两叠文书上:一叠是户部《请加征商税疏》,朱笔标注“商税轻则国库亏,宜加征三成”;一叠是理刑院《请维持连坐疏》,墨字写着“连坐可儆族党,废则奸徒无忌”。御座旁的侍臣捧着《神武皇帝实录》,封皮已泛旧,是萧武开国时所编,内页“轻徭薄赋,唯在公平”“罚当其罪,不株无辜”的朱批,墨迹如铁。
谢渊身着墨色鳞甲,肩甲处旧战痕在光里泛着浅红,指尖捏着两卷实证:一卷是玄夜卫送来的《地方商税密报》,记着“苏州商税加征后,布商罢市,农桑之布无销路,农户减收三成”;一卷是理刑院七主事贪赃的账册,记着“私放盐枭,得银五千两,分润各主事”。他目光扫过阶下的户部尚书与理刑院卿:户部尚书身着绯色官袍,袖中藏着江南士绅密函(请加征商税以抑新兴商人,保士绅利益);理刑院卿衣青色官袍,神色局促,似在隐瞒主事贪赃之事——官官相护的暗流,已在朝堂弥漫。
帝萧栎抚案道:“今日议二事:一为税制,二为刑狱。户部先奏。”户部尚书出列,躬身道:“陛下,今国库因边饷稍紧,商者逐利而税轻,农者务本而税重,宜加征商税三成,既补国库,亦显‘重农’之旨,合历代旧制。”理刑院卿紧随其后:“陛下,连坐之法行之已久,凡盗匪、贪腐之案,连坐其族,可令奸徒不敢妄动,若废之,恐奸邪复萌,刑狱难制。”
谢渊出列,目光如炬:“陛下,二臣所言,皆违祖训、失民情,请容臣一一剖陈。”他先捧起《神武皇帝实录》,指尖落在“轻徭薄赋,唯在公平”八字上,声音沉稳:“此乃神武皇帝开国之训,商农皆为国之根本——农为粮之源,商为货之流,无商则农货难销,无农则商货无源。今户部欲加征商税三成,玄夜卫查得苏州布商罢市,农户布帛积压,反致农税减收,此非‘重农’,乃‘害农’也!”语毕,将《地方商税密报》呈至御案,书页间还夹着农户积压的布样,粗麻上沾着灰尘,显是久未售出。
户部尚书闻言,忙反驳:“太保所言乃个别之例!商税加征,可增国库银十万两,边饷便有保障,此乃‘舍小利取大义’。且历代皆‘重农抑商’,神武皇帝亦曾言‘农为天下本’,加征商税,正合祖训。”户部侍郎(江南籍)出列附和:“尚书所言极是!商人多兼并土地,加征其税,亦可抑兼并,护农户之田,此乃两全之策。”谢渊冷笑,取过另一卷《江南士绅田亩密报》,呈给萧栎:“陛下,玄夜卫查得,江南士绅兼并土地者十之七八,商人兼并者不过二成;且士绅有‘优免役’之权,税轻而田多,商人无优免,税本已重,今再加征三成,实为‘抑商护绅’,非‘重农抑商’!此密报记着,苏州士绅某有田五千亩,税仅缴三成;布商某有田五十亩,税缴九成,若再加征商税,商者何以支撑?”
萧栎翻看密报,眉头渐皱:“士绅税轻而商税重,确非公平。谢卿,依你之见,税制当如何定?”谢渊躬身道:“陛下,臣请定‘商农税均’之制:其一,核查士绅田亩,除三成免役额外,其余田亩与商人、农户同税,不得优免;其二,商税按行业定率,布、盐、粮等民生行业,税仍维持原率,珠宝、丝绸等奢侈品行业,税加征一成,既不抑民生之商,又增国库之入;其三,设‘商税申诉司’,隶御史台,商人若遇地方官苛征,可申诉,查实则罢官追责。此制既承神武皇帝‘公平’之训,又合元兴帝‘商农共济’之谕,可安商农,可实国库。”
户部尚书仍欲争辩:“太保此制,恐士绅不满,地方动荡。”谢渊反问:“士绅不满,与百姓疾苦、国家税源相较,孰轻孰重?神武皇帝开国时,亦曾核查士绅田亩,彼时士绅亦有不满,然终使税均而民安,此乃祖训之明证也!”萧栎点头:“谢卿所言有理,‘公平’二字,乃税制根本,准卿所请,着户部、御史台、玄夜卫协同推行‘商农税均’之制。”
税制议毕,萧栎转向刑狱之事:“理刑院请维持连坐,谢卿请废之,二卿各陈其由。”理刑院卿出列道:“陛下,连坐之法,自神武皇帝时便有,凡谋逆、贪腐、盗匪之案,连坐其族,如某盗匪劫漕粮,连坐其弟、子,此后盗匪不敢轻动。若废之,恐奸徒恃无连坐,肆意为恶,刑狱难管。”谢渊出列,捧起《神武皇帝实录》,翻至“罚当其罪”条目:“陛下,神武皇帝确有连坐之法,然其谕曰‘连坐仅施于谋逆大罪,且需查其族党实有同谋,不得妄株无辜’。今理刑院凡贪腐、盗匪之案,皆连坐其族,玄夜卫查得,去年某小吏贪银五十两,连坐其母、妻、子,皆流放千里,而小吏之母双目失明、子年仅五岁,此非‘儆效尤’,乃‘伤无辜’也!违神武皇帝‘不株无辜’之旨,亦失民心之向。”
理刑院卿脸色发白,强辩:“此乃个别官吏执行不当,非连坐之法错!若废之,贪腐者无所顾忌,恐贪案激增。”谢渊冷笑,将理刑院七主事贪赃的账册呈至御案:“陛下,非执行之错,乃官吏借连坐谋私!玄夜卫查得,理刑院七主事,私放盐枭某(曾劫漕盐万石),得银五千两,分润各主事;却将盐枭之族弟(无涉此案)连坐流放,以掩私放之迹。此等贪赃之徒,借连坐之名行舞弊之实,若再维持连坐,恐更助其虐!”
萧栎翻看账册,见“主事某得银八百两”“私放盐枭日期”等条目墨迹未干,怒拍御案:“理刑院竟有此等贪腐之徒!谢卿,连坐之法当如何处置?此七主事又当如何?”谢渊躬身道:“陛下,臣请废‘连坐族诛’之法,仅留谋逆大罪连坐(需查实同谋);其余罪案,皆‘罚当其罪’,不株族党。至于七主事,臣引神武皇帝‘严惩贪腐’例——萧武开国时,查得户部三主事贪赃,皆斩之,抄没家产充国库。今七主事贪赃私放重犯,罪更甚之,请斩之,以儆百官,以护刑狱清明!”
理刑院卿忙跪伏道:“陛下,七主事虽有错,然皆为理刑院骨干,斩之恐刑狱无人主事,望陛下从轻发落!”吏部尚书(与理刑院卿有同乡之谊)亦出列道:“陛下,可革职流放,不必斩之,以全君臣之情。”谢渊厉声道:“陛下,神武皇帝曾言‘贪腐者乃国之蛀虫,轻纵则蛀虫蔓延,国脉将空’!昔年户部三主事贪银千两,神武皇帝斩之,终使洪武一朝贪腐稀少。今七主事贪银五千两,私放重犯,若从轻发落,恐百官皆效之,刑狱弊害更甚!且理刑院非无贤才,御史台右御史清廉有能,可暂代主事之职,何患无人?”
萧栎沉吟片刻,取过《大吴律?贪腐篇》,翻至“贪赃枉法”条:“《律》载‘贪赃超千两、私放重犯者,斩立决,抄没家产’。七主事罪合此条,且违祖训、害民生,当斩!连坐之法,准谢卿所请,除谋逆大罪外,皆废之,着理刑院、诏狱署修订刑狱条例,不得株连无辜。”谢渊躬身领旨:“臣遵旨!定监督七主事行刑,修订刑狱条例,不负陛下所托。”
退朝后,谢渊至理刑院,传旨将七主事收押,交诏狱署审讯。诏狱署署长躬身道:“大人放心,属下定严审七主事,查其同党,不让一人漏网。”谢渊叮嘱:“需查清楚,七主事私放的盐枭去向,及是否有其他贪腐案,若涉及其他官员,一并报某处置,不可因官官相护而隐瞒。”署长应道:“属下省得,定按《诏狱署审讯规程》行事,每日报审讯结果。”
诏狱署传回审讯结果:“七主事供认,私放的盐枭逃往松江,与当地士绅某勾结,拟再劫漕盐;还供出吏部某郎中曾收其银三百两,为其掩盖贪腐之事。”谢渊即刻命玄夜卫指挥使:“带五十名校尉,赴松江抓捕盐枭与士绅某;另将吏部郎中收押,交理刑院审讯。”指挥使领命:“大人放心,属下定三日内在抓获,不让盐枭再为害。”
玄夜卫指挥使传回捷报:“盐枭与士绅某已抓获,查获私藏漕盐五千石;吏部郎中已收押,供认收银三百两,为七主事掩盖贪腐,实证已缴获。”谢渊将结果奏报萧栎,萧栎下旨:“盐枭与士绅某斩立决,抄没家产充边饷;吏部郎中革职流放,永不复用。”谢渊领旨后,召来理刑院卿(暂代):“修订刑狱条例时,需明‘罪刑相当’之则:其一,谋逆大罪,需查实族党同谋方可连坐,无同谋者免;其二,贪腐、盗匪等罪,仅罚犯罪者本人,父母、妻、子无涉者不株;其三,审讯需凭实证,不得刑讯逼供,违者革职。”理刑院卿躬身道:“下官定按大人之意修订,确保条例合祖训、顺民情。”
与此同时,“商农税均”之制开始推行。谢渊命玄夜卫协同户部、御史台,赴江南核查士绅田亩:“凡士绅田亩超免役额者,需补缴往年欠税;商人税按行业定率,民生行业维持原率,奢侈品行业加征一成。若地方官苛征商税或包庇士绅,即时报某处置。”玄夜卫指挥使领命:“属下定派精干校尉,分赴各府,确保核查公正,不让士绅、商人受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