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7章 待得漕粮归正途,边地欢声满塞闉(1 / 2)

卷首语

《大吴会典?礼志》卷三十九《朝堂议事篇》载:“江南士绅抗辩案稍定,礼部尚书(江南籍,前江南乡试主考,与苏州、松江士绅素有往来,其侄婿为吴郡堂士绅首领)于乾清宫朝会进言,执笏奏曰:‘江南士绅历岁助朝廷赈灾、建书院养文脉,乃国之基石。今谢渊严究士绅贪腐,株连过广,恐伤士心,致江南漕运停滞、地方动荡。臣请陛下暂缓《漕运士绅纳粮细则》,许士绅按田亩捐银代粮,既全士绅体面,亦解边军粮饷之急。’

时太保兼兵部尚书谢渊掌漕运整饬事,闻之出列,玄色鳞甲触金砖作轻响,躬身对曰:‘陛下,礼部尚书所言“基石”,实乃虚誉!今玄夜卫查得江南士绅贪腐账册,记苏州士绅某匿报田亩两千亩、私吞漕粮三万石,分润地方官银五千两;松江士绅某借漕船私运次米充好,致边军食后腹胀,宣府卫副总兵李默密报“三日无战力者达百人”。此等私吞国脉、苦害军民之辈,岂是基石?实为蛀虫!’

遂命玄夜卫校尉呈账册(朱批核验印文清晰)、边军密报(附士卒病历)、次米样本(袋缝‘宣府卫验讫’小字)于御前。账册中‘士绅赠礼部尚书银五千两’条目,墨迹未干;次米样本霉斑隐约,众臣侧目。谢渊复言:‘元兴二十年周忱任江南巡抚,亦严究士绅贪漕,终致漕粮岁增五万石,边军无饥。今若依礼部尚书之议,捐银代粮实乃纵私——士绅捐银十两,抵粮百石,差额仍需自耕农补足,民何以堪?’

礼部尚书面赤,欲辩无言;户部尚书(江南籍)欲附议,见帝指节叩案,终默然。众臣或颔首,或垂目,无复异议。帝抚案曰:‘谢卿所言有据,公义昭然!准卿所拟《漕运士绅纳粮区分细则》,贪腐者严惩,良善者宽待,玄夜卫与御史台协卿督办。’史称‘漕运朝堂舌战’。”

谢渊之舌战,非逞口舌之利,实乃“以证破伪、以公斥私”:借账册、密报、样本三重实证,拆“士绅基石”之虚誉;凭边军疾苦、自耕农负担之实,显“蛀虫”之害;引元兴朝周忱先例,证严整漕弊之可行。其言不激不随,其据凿凿可查,终使朝堂共识归于公义,彰显“国脉为重,私誉为轻”的直臣风骨。

赤袍当庭护士绅,妄称基石稳国津。

世间尽是偏袒语,却忘边军饥腹颦。

持鉴人来斥虚妄,“蛀虫怎可充嶙峋?”

贪漕账册明如镜,次米残痕刺众臣。

元兴昔有周忱鉴,严究贪腐安漕滨。

今若纵私伤国脉,江山何恃御边尘?

舌战当庭破私议,公义终胜私谋人。

待得漕粮归正途,边地欢声满塞闉。

乾清宫的盘龙柱泛着冷铜色,殿内熏着龙涎香,却压不住案上奏疏的油墨味。谢渊身着墨色鳞甲,肩甲处岳峰旧年的箭痕在晨光下泛着浅红,甲片随呼吸轻响,指尖按在腰间的玄铁令牌(玄夜卫监察使令牌)上,掌心能觉出令牌的冰凉——昨夜玄夜卫送来的密报还在袖中,记着礼部尚书(江南籍)去年从江南士绅处得银五千两,存在苏州恒昌票号,这是今日舌战的关键实证。

朝会已议三事,轮到“漕运整饬”议题时,礼部尚书率先出列,绯色官袍的下摆扫过金砖地面,奏疏在手中微微颤动,却透着刻意的坚定:“陛下,江南士绅历年来助朝廷赈灾、兴办书院,乃国之基石。今谢太保强令士绅按田纳粮,严究个别贪腐者,恐致士绅寒心,江南地方或生动荡,臣请陛下暂缓纳粮细则,许士绅捐银代粮,既全士绅体面,亦助边军之需。”

殿内一片寂静,户部尚书立刻出列附和:“礼部尚书所言极是!江南漕运刚稳,若过度苛责士绅,恐生变故,捐银代粮实为两全之策。”御史台左都御史虽未开口,却微微皱眉,显是持观望态度。谢渊心中冷笑——所谓“捐银代粮”,不过是士绅用少量银两抵足额粮税,继续私吞漕利,而两位江南籍尚书的附和,正是官官相护的明证。

谢渊出列时,鳞甲与金砖碰撞的声响在殿内回荡,他躬身行礼,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陛下,礼部尚书称士绅为‘国之基石’,臣不敢苟同。臣请陛下观此二物——其一,玄夜卫查得的江南士绅贪腐账册,记某士绅私吞漕粮三万石,某士绅匿报田亩两千亩,所获私利皆入私库,未捐分毫助赈灾;其二,边军粮官送来的次米样本,乃江南漕粮解京之物,士卒食之腹胀腹泻,甚者卧床不起。此等贪腐士绅,私吞国脉、苦害边军,岂能称‘基石’?实为蛀虫!”

他从袖中取出账册与米样,由内侍呈给萧栎。账册上的朱笔记录清晰:“苏州士绅某,私换好米两万石,售银六千两,分润礼部尚书亲信银五百两”;米样袋上缝着纸条:“宣府卫士卒食后腹胀样本,玄夜卫北司验讫”。萧栎翻看账册,捻起米样,眉头紧锁:“此等弊端,为何此前未报?”

礼部尚书脸色微变,忙道:“陛下,此乃个别士绅之过,非群体之错!江南士绅多有良善者,不可一概而论。”谢渊反驳:“个别之过?玄夜卫已查江南士绅百五十人,其中八十人涉贪腐或匿报田亩,占比过半,此乃‘个别’?礼部尚书身为江南籍,恐是见同乡之私,忘社稷之公!”

礼部尚书被驳斥得语塞,却仍强撑:“谢太保怎可凭地域论人?臣为江南士绅发声,非为同乡,乃为地方稳定!今若强令纳粮,士绅或抗命,江南漕运恐断,边军更无粮可食!”谢渊冷笑,再呈一函:“陛下,此乃边军副总兵李默的急报,言‘江南漕粮若按纳粮细则执行,每月可多解好米三万石,边军足矣;若许捐银代粮,士绅捐银仅够买米一万石,边军仍需食次米’。礼部尚书所谓‘助边军’,实为害边军!”

萧栎阅罢急报,看向礼部尚书:“卿可有说辞?”礼部尚书额角渗汗,户部尚书忙解围:“陛下,捐银数额可商议,未必仅够一万石。且江南士绅若抗命,漕运中断,后果更重。”谢渊立刻接话:“户部尚书此言差矣!玄夜卫已传讯江南士绅,其中六十人愿按田纳粮,仅二十人仍有抵触,何来‘抗命’?所谓‘后果更重’,不过是官绅勾结的虚言!”

谢渊目光扫过殿内众臣,继续道:“臣再引元兴朝判例——元兴二十年,江南士绅亦有贪漕之弊,周忱任巡抚时,未许捐银代粮,而是按田纳粮、严究贪腐,当年江南漕粮增五万石,边军无次米之苦,地方亦无动荡。可见‘按田纳粮’非致乱之因,‘纵容贪腐’才是祸根!今礼部尚书请‘捐银代粮’,实是为贪腐士绅留后路,为自身同乡谋私利!”

礼部尚书脸色涨红,厉声反驳:“谢太保血口喷人!臣何来谋私利?臣不过是遵祖制、护士心!”谢渊步步紧逼:“祖制?神武祖训‘士绅免漕役,非免粮税’,礼部尚书却私解为‘免粮税’,此乃遵祖制?至于‘谋私利’——玄夜卫查得,礼部尚书去年从苏州恒昌票号支取银五千两,此银乃江南士绅所赠,卿敢否认?”

此言一出,殿内哗然。礼部尚书浑身发抖,指着谢渊:“你……你竟敢查臣私产!”萧栎沉声道:“玄夜卫掌监察之权,查贪腐乃其职分,卿若清白,何惧之有?”礼部尚书无言以对,瘫跪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