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8章 不是刚愎违君命,为苍生、暂把锋芒露(2 / 2)

周显“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膝头撞在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陛下恕罪!臣一时糊涂,被徐靖蒙蔽,臣愿指证徐靖与石崇的暗线,愿带玄夜卫去抓张文残党!求陛下给臣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萧栎拿起“伪口谕”,手指因愤怒而颤抖,汤药碗被他碰倒,药汁洒在龙袍上,留下深色的污渍:“徐靖!石崇!周显!你们……你们竟敢伪造朕的口谕,勾连外患谋乱!朕待你们不薄,你们为何要背叛朕?”

谢渊躬身道:“陛下息怒,龙体为重。徐靖私调诏狱署卫卒,欲胁持太子;石崇藏有镇刑司旧党与瓦剌的联络名册;张文残党藏于城外破庙,周显愿带路捉拿。臣请陛下下旨:徐靖打入诏狱署终身监禁,抄没家产,严禁与外界联络,待审出所有线索再议;石崇加派玄夜卫看守,每日提审,深挖旧党余孽;周显暂贬为玄夜卫北司副使,戴罪立功,若有差池,一并治罪;东宫护卫由岳谦统领,调五百团营精锐,日夜值守。”

萧栎喘着气,对近侍道:“传朕旨意……照谢卿说的办!徐靖、石崇严加看管,不许死!周显……暂留玄夜卫,若敢再犯,株连其族!东宫护卫……按谢卿部署,不得有误!”近侍高声传旨,声音透过宫墙,传到远处的团营——士卒们的喊杀声突然拔高,“杀!杀!杀!”的声浪裹着风,像在庆祝这场阴谋的破产,更像在震慑潜藏的余孽。

谢渊看着萧栎苍白的脸,心中涌起一股沉重——帝王病重,旧党仍藏暗线,徐靖、石崇若不除,终是隐患,可留其性命,或能挖出更深的阴谋。他躬身道:“陛下,臣已命秦飞查抄诏狱署,搜出徐靖与瓦剌联络的密信,说‘若易储成功,便许瓦剌岁币十万两’;石崇的囚室中,还搜出半块镇刑司旧印,恐与边地旧部有关。臣请陛下下旨,命李默副总兵加强宣府卫防务,同时彻查边地镇刑司旧吏,防其与石崇呼应。”萧栎点头:“准奏……谢卿,大吴的江山,内防旧党,外防瓦剌,都交给你了。”

晨漏六刻,谢渊离开乾清宫,前往诏狱署提审徐靖。诏狱署的石壁上渗着潮气,铁链拖地的声音在通道里回荡,格外阴森。徐靖被铁链锁在石柱上,头发散乱,脸上沾着血污,见谢渊来,突然疯狂地大笑:“谢渊!你不敢杀我!你知道我手里有镇刑司旧党与瓦剌的全部联络名单,你还需要我!”

谢渊走到他面前,目光冰冷:“徐大人倒是有自知之明。你说的张文残党七人,已被秦飞拿下,密信也搜出来了;但你与瓦剌使者的会面地点、石崇掌握的镇刑司旧部名单,仍未吐露。陛下留你性命,是让你招出所有线索,若你执迷不悟,诏狱里有的是让你开口的法子。”他将密信扔在徐靖面前,信上用瓦剌文字写着“若立萧恪为帝,岁币十万两,割大同卫三城”,旁边还有徐靖的签名,“你勾结外患,出卖国土,就算陛下留你,他日也会让你为这些罪孽付出代价。”

徐靖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盯着密信,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却仍嘴硬:“名单在我府中书房的暗格里,你们搜不到!石崇也不会供出镇刑司旧部,他比我更清楚,招了就是死!”谢渊俯身,声音压得极低:“石崇已被加派看守,每日提审,你以为他能撑多久?你若先招,或可换个干净的囚室,若等石崇招了,你便只剩死路一条。”

徐靖的身体僵了一下,眼神闪烁不定。谢渊转身对狱卒道:“按旨严加看管,每日辰时提审,不许他自尽,也不许旧党靠近。”走出诏狱署,阳光刺眼,他抬手遮了遮眼,想起当年守德胜门时,也是这样的阳光,士卒们的鲜血在阳光下泛着红光。他知道,今日留徐靖、石崇性命,不是仁慈,而是为了彻底肃清旧党、稳固边境——这两人身上的线索,是铲除外患内忧的关键,绝不能轻易放弃。

离开诏狱署前,他特意绕到石崇的囚室窗外。石崇正坐在囚床一角,手里摩挲着袖口的暗纹,见谢渊的影子,突然开口:“谢大人,你留着我,是想查镇刑司旧部在边地的布防吧?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得答应我,保我家人安全。”谢渊未回应,只是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藏着贪婪与恐惧,像极了所有为私利背叛社稷的人。他转身离开,心中已有定计:石崇的条件,或许是撬开旧党边地网络的钥匙。

晨漏七刻,岳谦送来东宫护卫部署图:“大人,东宫四门各设一百二十五名精锐,分四班值守,每班六个时辰,换班时需兵部令牌与御史台印鉴双重核验;另外,石崇的囚室加派了二十名玄夜卫,狱卒也全换成了团营出身的老兵,确保没人能递信。”谢渊接过图,指尖划过“东宫正门”的标记,上面注着“新弩暗堡两处,可覆盖门前百步”,满意点头:“好!你要亲自盯紧换班流程,绝不能让旧党余孽混进去。德胜门的防务,要按增修图落实,新弩暗堡今日午时前必须完工;还有,李默副总兵那边,要让他多派探子,查边地镇刑司旧吏的动向,石崇若招,我们得立刻行动。”

岳谦躬身道:“大人放心,陈猛百户已带士卒去修暗堡,午时前定能完工;李默副总兵那边,我已派快马传信,他说会加派五十名探子,重点查大同卫、宣府卫的镇刑司旧吏。另外,周显已带玄夜卫去城外破庙,张文残党应该很快就能拿下。”谢渊心中稍定,想起徐靖在诏狱里的顽抗,又道:“让张启主事去诏狱,核验徐靖府中搜出的文书,看能不能找到暗格的线索;石崇那边,让秦飞亲自提审,用镇刑司旧党的罪证施压,逼他开口。”

辰时初刻,谢渊返回兵部衙署,杨武已在案前等候,手里捧着《玄夜卫权辖修订奏疏》和一份名册:“大人,按您的意思,奏疏里加了‘玄夜卫指挥使调兵,需经兵部尚书与御史大夫联名签字,附帝印,方可调遣’‘玄夜卫审讯三品以上官员,需御史台派员监督’两条;这是秦飞刚送来的名册,张文残党七人已被周显拿下,诏狱署三名千户也已收押,还有石崇供出的镇刑司边地旧吏名单,共十五人,分布在大同卫、宣府卫等地。”

谢渊接过奏疏和名册,仔细翻看,见奏疏每一条都引用了《大吴会典》的原文,还附了周显擅调卫卒、徐靖伪造口谕的案例;名册上标注了边地旧吏的姓名、官职和驻地,甚至还有他们与石崇联络的暗语。他满意点头:“妥当!奏疏即刻呈给内阁陈敬首辅,让他今日就奏请陛下,早日推行;名册交给李默副总兵,让他按名单抓人,务必一网打尽,不让一人漏网。”

杨武又道:“大人,张启主事从徐靖府中书房的地砖下,找到了暗格,里面有瓦剌使者的联络信,还有一份‘镇刑司旧党复辟计划’,说要在明年春汛时,勾结瓦剌犯边,趁乱拥立萧恪。”谢渊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好个徐靖!竟藏着这么大的阴谋!把信和计划呈给陛下,同时让李默副总兵加强春汛防务,提前做好准备。徐靖那边,让狱卒加大审讯力度,逼他供出瓦剌使者的具体行踪。”

辰时二刻,谢渊前往团营校场。士卒们正在练“三层御敌阵”,神机营的弩手齐射,箭如雨下,百步外的木靶被射得密密麻麻;五军营的盾手列阵,藤牌相扣,“咔嗒”声连成一片;三千营的骑兵疾驰而过,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咚、咚”声整齐得像一块巨石落地。

陈猛见谢渊来,高声道:“大人,德胜门的新弩暗堡已完工,您要不要去看看?周显刚派人来报,张文残党已全部招供,还供出徐靖曾给他们每人五百两银子,让他们在市井散布‘太子不祥’的流言。”谢渊点头,跟着陈猛走向德胜门。城门上的箭痕仍清晰可见,那是当年瓦剌骑兵留下的;新修的暗堡藏在瓮城两侧,仅留一个箭孔,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好!”谢渊拍了拍陈猛的肩,“这样一来,就算瓦剌明年春汛来犯,有这暗堡和团营的战力,他们也攻不破这德胜门了。”

陈猛笑着点头:“大人,士卒们都听说您留徐靖、石崇性命,是为了查旧党复辟计划,都夸您考虑周全!”谢渊走上城楼,望着下方列阵的士卒,他们的眼神里满是崇拜与坚定。“兄弟们!”谢渊的声音裹着风,传遍校场,“旧党虽抓了一批,却仍有余孽藏在边地,还勾结瓦剌妄图复辟!我们不仅要守住德胜门,还要守住边地,守住大吴的每一寸土地!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就没有破不了的阴谋,没有打不败的敌人!”士卒们齐声高呼:“守国门!护百姓!强军护国!”声浪震得城楼上的旗帜猎猎作响。

秦飞传回消息:“大人,石崇已供出瓦剌使者的行踪,说使者藏在京师外的一座破庙里,明日辰时会与镇刑司旧党接头;徐靖见石崇招了,也松了口,承认复辟计划是他与瓦剌使者共同制定的,还说萧恪知道部分细节。”谢渊心中一凛:“萧恪还藏着事?让玄夜卫加强对南宫的看管,不许萧恪与任何人接触,明日辰时,我亲自去提审他。另外,你带玄夜卫去破庙,埋伏好,等使者与旧党接头时,一并拿下。”

秦飞领命而去,谢渊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的南宫。萧恪被软禁在那里,竟还参与了复辟计划,看来旧党的根基比他想象的更深。他抬手摸了摸肩甲上的箭痕,岳峰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守江山,不仅要防外患,更要防内鬼;不仅要斩明敌,还要挖暗线。”他会守住的,不仅要抓住徐靖、石崇背后的人,还要彻底铲除旧党在边地的势力,让大吴的江山真正安稳。

谢渊返回兵部,案上已摆好徐靖的供词、石崇的名册、瓦剌使者的行踪图、《玄夜卫权辖修订奏疏》。他拿起笔,在奏疏上签下“谢渊”二字,笔迹遒劲,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窗外的阳光正好,洒在案上的《德胜门防务增修图》上,“德胜门”三字泛着金光,像在诉说着一场场守护江山的战役,更像在预示着未来的硬仗。

亲兵走进来,递上一封书信:“大人,南宫太上皇派人送来的。”谢渊接过信,见上面写着“谢卿留徐靖、石崇以查暗线,思虑周全。昔年元兴帝北征,亦曾留敌将以探军情,今大吴有卿,朕放心矣。”他将信折好,放进袖中,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太上皇的认可,是对他最大的鼓励,也让他更加坚定:留徐靖、石崇性命,是正确的选择。

远处的团营,操练声仍在继续,那声音穿过兵部衙署的窗棂,落在谢渊的案上,落在他的心里。他知道,只要这声音不歇,只要他能抓住徐靖、石崇背后的所有线索,大吴的江山就永远安稳,大吴的百姓就永远安心。

片尾

三日后,张文残党七人及诏狱署三名千户,因“勾结外患、谋逆夺权”,判斩立决;其余从犯二十余人,贬为庶民,流放至边境戍边,永世不得回京。周显因戴罪立功,擒获张文残党,暂免贬谪,仍任玄夜卫北司副使,受秦飞监督,若再犯错,一并治罪。

《玄夜卫权辖修订奏疏》获帝准,于当月推行全国——玄夜卫正式失去调兵权,仅保留“监察缉捕”之职,调兵需经兵部、御史台双重核验,附帝印;审讯三品以上官员,需御史台派员监督,从制度上彻底杜绝了特务机构擅权乱政的可能。

东宫护卫按谢渊部署,日夜值守,太子萧烨的起居、读书皆无虞。萧栎的病情因旧党核心被抓、复辟计划败露,竟渐渐好转,偶尔还能临朝听政,见谢渊主持军政井井有条,又查得边地旧党名单,叹道:“谢卿,朕有你,如元兴帝有岳峰,如太祖帝有萧勇(大吴开国名将),大吴之幸也。”

宣府卫副总兵李默送来捷报:按石崇供出的名单,已抓获边地镇刑司旧吏十五人,搜出他们与瓦剌联络的密信;瓦剌使者在破庙接头时,被秦飞当场抓获,经审讯,供出瓦剌计划明年春汛犯边的具体时间和路线。李默已按谢渊的吩咐,加强春汛防务,新弩、粮草皆已备齐,边军士气大振。

南宫太上皇萧桓闻边地旧党被清、瓦剌阴谋败露,派近侍送来元兴帝北征时使用的“定边剑”,剑鞘上刻着“守土安民”四字。谢渊将“定边剑”与《德胜门防务增修图》《三层御敌阵图》一同供奉于团营忠勇祠,祠内还立了一块石碑,刻着德胜门之战阵亡士卒的姓名,旁边题着“功在社稷,名留青史”——这是他对那些牺牲士卒的承诺,也是对大吴百姓的承诺。

徐靖仍被关押于诏狱署,每日提审,已陆续供出更多瓦剌与旧党的联络细节;石崇因主动招供边地旧吏名单,被改判为“终身监禁,不得与外界联络”,但其掌握的镇刑司旧档线索,仍在进一步挖掘中;萧恪因涉及复辟计划,被加强看管,玄夜卫正核查其与旧党的所有往来,不日将提审定罪。

卷尾语

玄夜逼宫案,以晨漏二刻周显持“伪口谕”闯兵部始,以辰时四刻旧党核心被抓、边地线索浮现终,短短五时辰,不仅是一场“特务擅权与军政制衡”的博弈,更是一场“挖除旧党暗线、粉碎外患阴谋”的序幕。谢渊之抉择,非“手软”,而在“深谋”——留徐靖、石崇性命,非为宽恕,而为深挖其背后的旧党网络与瓦剌阴谋;暂免周显之罪,非为纵容,而为借其之力肃清表层余孽,为后续行动争取时间。

此案暗合明代“于谦留敌探以查军情、缓处内奸以稳大局”的历史智慧,更揭示封建朝堂的深层命题:国之安稳,不仅要斩“明敌”,更要除“暗鬼”;权之制衡,不仅要立“明规”(如修订玄夜卫权辖),更要防“暗隙”(如旧党与外患的隐秘勾结)。谢渊肩甲上的箭痕,是瓦剌入侵的见证,是旧党胁迫的印记,更是他“既防当下之险,更谋长远之安”初心的勋章——这道痕,刻在甲上,也刻在大吴长治久安的筹谋里。

《大吴名臣传?谢渊传》载:“玄夜卫逼宫,渊辨伪、捕奸、留线索,帝赞曰:‘渊之智,在能辨眼前之险,更能谋长远之安;渊之忠,在能护当下之稳,更能铲未来之患。’”诚哉斯言!谢渊之智,非“权谋”,乃“防患未然”之智;谢渊之忠,非“愚忠”,乃“社稷为重”之忠。他用一场逼宫的应对,拉开了“肃清旧党、稳固边境”的大幕,也践行了“守德胜门易,守江山难;守一时易,守一世难”的真理。

团营忠勇祠的“定边剑”仍在,剑鞘上的“守土安民”四字,在晨光下泛着光,预示着未来与瓦剌、与旧党暗线的硬仗;诏狱署的徐靖、石崇仍在,他们身上的线索,是铲除外患内忧的钥匙,也是谢渊后续行动的关键;德胜门的新弩暗堡仍在,箭孔对准远方,像在警惕着春汛可能到来的瓦剌骑兵。这场因“玄夜卫逼宫”而起的较量,从未真正结束——它只是大吴守护江山、护佑百姓的漫长征程中,又一个坚定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