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佥都御史领命而去,谢渊刚返回玄夜卫衙署,秦飞便来禀报:“太保,属下查到,周显昨日命旧部将李某带到诏狱署,交给徐靖看管,如今李某被关在诏狱深处,严禁任何人探视!”
“徐靖竟敢私扣证人!”谢渊怒拍案,“按《大吴律》,诏狱署需凭刑部或玄夜卫的拘票才能关押人犯,徐靖无拘票私扣李某,分明是想阻挠彻查!秦飞,你带玄夜卫北司校尉去诏狱署,以‘玄夜卫核验人证’为由,要求徐靖交出李某——若他拒绝,便以‘私扣人证、阻挠查案’参他!”
秦飞领命,率二十名校尉直奔诏狱署。徐靖见秦飞前来,果然百般阻挠:“李某乃诏狱署‘重要人证’,未经陛下旨意,不得带出!”
秦飞冷声道:“徐提督,陛下命左佥都御史与刘侍郎彻查此案,李某是关键证人,你私扣不放,便是阻挠查案!若再不让开,休怪我以玄夜卫名义强行带人!”说着,他挥手示意校尉上前。
徐靖见状,只得让步——他虽依附李嵩,却不敢公然对抗玄夜卫,只得命人放出李某。秦飞将李某带到御史台,左佥都御史立刻审讯,李某吓得魂不附体,当场供认:“是周显让我捏造证词,说谢太保与太上皇密谈复位,还许我事成后官复原职,若不从便杀我全家!”
真相初露,谢渊却并未放松——他知道,李嵩、周显绝不会善罢甘休,定会再出阴招。果不其然,当日傍晚,杨武匆匆来报:“太保,李嵩命吏部下文,称‘宣府卫粮饷调度有误,需谢太保亲自前往核查’,想将您调出京师,远离彻查之事!”
谢渊冷笑一声:“李嵩想调虎离山,我偏不上当!杨侍郎,你代我去宣府卫核查粮饷,务必查明是否有人故意刁难调度——若有,即刻报知;另外,传我钧令,命岳谦加强京师布防,防止周显旧部生乱。”
杨武领命而去,谢渊刚想歇息,张启又来禀报:“太保,属下查到,王昱的劾章底稿上有李嵩的笔迹修改痕迹,显然是李嵩亲自修改后让王昱递上的!底稿已被属下找到,请太保过目!”
谢渊接过底稿,见上面的“私赠金银”四字是后加的,笔迹与李嵩平日所写一致,心中大喜:“好!这便是李嵩操纵弹劾的铁证!张启,你即刻将底稿交给左佥都御史,让他纳入彻查奏疏,呈给陛下!”
三日之期已到,左佥都御史与刘景将彻查结果递入御书房。萧栎翻阅奏疏,只见上面详细记载了李某的供词、王昱劾章底稿的笔迹比对、内侍校尉的证词,件件都指向李嵩、周显操纵弹劾,构陷谢渊。
萧栎脸色愈发阴沉,传召李嵩、周显、谢渊等人入御书房。“李嵩,”他将底稿扔到李嵩面前,“王昱的劾章是你修改的?你可知‘操纵台谏、构陷大臣’是死罪?”
李嵩脸色惨白,跪地叩首:“陛下冤枉!臣只是指点王昱如何写劾章,绝非‘操纵’!李某的供词是被谢渊胁迫所致,不足为信!”
周显也连忙附和:“陛下,臣只是让李某‘如实作证’,何来‘捏造’之说?谢渊掌玄夜卫,定是他命人胁迫李某!”
谢渊出列道:“陛下,若臣胁迫李某,为何能找到李嵩修改的底稿?为何王昱说不出‘密报’的真实来源?李嵩、周显勾结,操纵台谏构陷臣下,证据确凿,请陛下治罪!”
谢渊等人也纷纷奏请:“恳请陛下严惩李嵩、周显,以正纲纪!”
萧栎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李嵩操纵台谏,革去吏部尚书之职,降为礼部侍郎;周显捏造证词,再降一级,为玄夜卫佥事;王昱妄讦大臣,贬为地方县丞。谢渊……”他顿了顿,目光复杂地看着谢渊,“你虽清白,却也需自省——频繁入南宫易启流言,此后非奉诏不得入南宫。”
“臣遵旨!”谢渊躬身应道,心中却五味杂陈——李嵩虽被降职,却未被严惩,显然是萧栎仍想制衡自己;而“非奉诏不得入南宫”的旨意,更是断了他继续奏请奉迎的可能,自己虽洗清冤屈,却仍处于朝堂孤立之境。
朝会后,谢渊走出御书房,秦飞、张启等人前来道贺,他却摇了摇头:“李嵩、周显虽受罚,却根基未动,日后定会再寻机会构陷;陛下虽知我清白,却仍对我心存猜忌,奉迎之事更是难上加难。”
秦飞道:“太保,如今真相大白,群臣皆知您是被冤,孤立之境已解,何必太过忧心?”
谢渊望向南宫的方向,轻声道:“我忧心的不是自己的处境,而是太上皇的安危,是天下民心的期盼。李嵩虽降职,却仍在朝堂,定会阻挠奉迎;陛下的猜忌未消,‘暂缓再议’恐成‘终不允’。但我不会放弃——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便要再奏请陛下,为‘孝治’,为民心,也为大吴的江山稳固。”
此时,夕阳西下,余晖洒在宫墙上,映出谢渊孤直的身影。他知道,这场博弈远未结束,自己虽洗清冤屈,却仍需在孤立的朝堂中坚守初心,哪怕前路布满荆棘,也要一步步走下去。
卷尾语
御史弹劾之事虽以“李嵩降职、谢渊清白”落幕,却暴露了大吴朝堂深层的危机:台谏制度本为“纠察百官”,却沦为权臣党争的工具;帝王虽知忠奸,却因“权术制衡”不愿严惩奸佞,更对忠良心存猜忌。谢渊虽洗清冤屈,却仍被“非奉诏不得入南宫”所束缚,奉迎之事再陷僵局,其“孤立之境”并未真正解除——群臣虽知其冤,却因忌惮李嵩余党与帝王猜忌,不敢公然支持;边军将士虽服其调度,却无法干预朝堂决策。
从历史逻辑观之,神武皇帝设台谏、立玄夜卫,本为“分权制衡”,却因后世帝王猜忌、权臣操纵而异化:台谏成“构陷利器”,玄夜卫成“私刑工具”,背离了“澄清吏治”的初衷。李嵩、周显的构陷虽未得逞,却印证了“官官相护”的官场黑暗——吏部侍郎、诏狱署提督等人盲目附和,只为依附权臣,全然不顾律法纲纪。
谢渊的坚守,实为对“祖制初心”的扞卫:他拒“煽动民乱”以自保,拒“以权压人”以证清白,始终以“律法”“民心”为根本,这与神武皇帝“民为邦本、法为纲纪”的治国理念一脉相承。然帝王的猜忌、权臣的倾轧,让这份坚守步履维艰,也为日后的朝堂动荡埋下伏笔。
朝堂孤立不可怕,可怕的是初心动摇;构陷抹黑不可畏,可畏的是律法不彰。谢渊虽处孤立之境,却以“刚肠不折”守住了忠直,其精神正如元兴帝所言“为臣者,当以民心为念,以祖制为纲,虽千万人吾往矣”,这也正是大吴能延续百年的根基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