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桓回到案前,重新拿起秦飞的密报,目光落在“谢太保布军规后,将士士气大振”上。他能想象出当时的场景:谢渊站在德胜门城楼上,左臂还缠着守城时中箭的绷带,右手握着腰刀,声音穿透战场的嘈杂,传到每一个将士耳中;逃兵的首级悬在城门两侧,风吹着布告,上面的军规字字清晰;守城将士们握着手中的刀枪,眼神从慌乱变成坚定,齐声喊“死守德胜门”,声音震得城砖都在发颤;瓦剌骑兵看到这等军容,再也不敢冲锋,只能狼狈退去。
他想起秦飞密报里提过的“谢渊将自己的粮饷分给守城将士”,想起谢渊在安定门之战后“三日未合眼,只喝了两碗稀粥”,心中满是愧疚——当年他轻信李嵩,疏远忠良,如今谢渊却在京师危难时,以一己之力扛着军政重任,以铁血军规护着京师,护着他这个困在南宫的太上皇。若不是这三年的困厄,他怕是至今都看不清李嵩的奸佞,看不懂谢渊的忠勇。
殿外传来玄夜卫侍卫的脚步声,是李嵩的旧党在巡逻,脚步比往日更急,显是也收到了德胜门的消息,在等“太上皇质疑谢渊擅杀”的反应,好借势逼新帝处理谢渊。萧桓走到殿门后,听着侍卫的对话:“听说谢渊斩了李尚书门生的弟弟,李尚书肯定不会放过他,咱们再等等,说不定太上皇会递话,让新帝治谢渊的罪。”另一个声音附和:“没错,只要谢渊倒了,咱们就能重新掌京营粮饷,到时候……”
话音未落,萧桓猛地推开殿门,目光如炬,盯着两名侍卫:“你们敢私议朝政,敢构陷忠良,可知《大吴律?谋逆律》里‘私议朝政者,杖一百;构陷忠良者,斩立决’?”侍卫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来,吓得脸色惨白,“扑通”跪下,连连磕头:“太上皇饶命!臣等一时糊涂,再也不敢了!”萧桓冷笑一声:“滚!再让朕听到你们私议,定让秦飞把你们押进诏狱!”侍卫连滚带爬地退去,殿外恢复了寂静,却更显李嵩党羽的嚣张与无耻。
萧桓回到案前,取来一支空心笔,刮了些炭灰,用融雪水调成墨,在薄麻纸上写下给秦飞的回信:“朕览报知德胜门真相,谢卿之铁血,乃大吴之幸,京师之幸。陈忠通敌纵逃,李嵩党羽构陷,此等奸佞不除,军无宁日,国无宁日。秦卿可速将陈忠密信、勘验记录呈新帝,令刑部拘陈忠,查其同党;另请谢卿严整京营军纪,凡李嵩党羽安插在京营的亲信,一律调离,勿再纵其乱军。朕在南宫,唯盼奸佞伏法,军规严明,京师稳固,归京之日,定当亲向谢卿致谢。”
写“定当亲向谢卿致谢”时,墨痕格外重,萧桓的指尖微微颤抖——这不仅是感谢,是愧疚,是弥补,是他对忠良的承诺。他将回信卷成细卷,塞进空心笔杆,用蜡封好,走到殿门,见秦飞的死士仍在暗处等候,便将笔递给他:“速交秦卿,务必亲手送到,不可让李嵩党羽截获。”死士躬身应“是”,转身消失在晨雾中,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带着他的期盼,奔向德胜门。
萧桓重新翻开《大吴祖制录》,翻到“元兴帝治军”篇的另一页,上面记着成祖斩逃兵后对将领说的话:“军者,国之盾也;律者,军之骨也。盾无骨则易破,军无律则易溃,朕斩逃者,非好杀,乃护百万百姓之命也。”字迹是永熙帝批注的,旁边画着小圈,显是格外看重。萧桓指尖摩挲着批注,忽然明白谢渊斩逃兵时的心情——不是残忍,是无奈,是责任,是为了守住京师,守住大吴的百姓,守住列祖列宗留下的江山。
他想起秦飞密报里写的“谢渊斩逃兵后,对着城门方向躬身行礼,说‘非朕愿杀,乃军律不容’”,心中愈发敬佩——谢渊有铁血的手腕,更有仁厚的初心,这样的忠良,才是大吴的柱石,才是北伐胜利的希望。而李嵩党羽,只知谋私,只知通敌,终会被军律制裁,被百姓唾弃,被历史遗忘。
暮色渐浓,殿内的烛火被点亮,昏黄的光映在案上的密报与《大吴祖制录》上。萧桓坐在案前,将密报与回信的蜡封放在一起,像在珍藏一段段不能遗忘的历史。他想起谢渊在德胜门布的军规,想起秦飞查案的果决,想起新帝对忠良的支持,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力量——大吴的军律不会废,大吴的忠良不会倒,大吴的江山不会亡。
殿外传来小太监的轻唤,是送晚膳来的,粥碗里多了块肉干,是秦飞托人从德胜门守军那里带来的,小太监低声道:“秦大人说,这是谢大人分给守军的肉干,让太上皇尝尝,也算感受德胜门守军的滋味。”萧桓接过粥碗,咬了口肉干,粗糙的口感里却带着咸香,是军粮的味道,是守城将士的味道,是忠良的味道。他慢慢喝着粥,心中满是平静——奸佞终将伏法,军规终将严明,京师终将稳固,归京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夜深了,萧桓将密报藏进《大吴祖制录》的夹层,躺在床上,手握着永熙帝赐的“守陵护稷”玉佩,渐渐睡去。梦中,他回到了德胜门,谢渊站在城楼上,正给守城将士们训话,声音坚定:“军律在,城门在;城门在,百姓在;百姓在,社稷在!”将士们齐声应和,声音震得天地都在响;秦飞站在谢渊身边,手里拿着陈忠的罪证,正指挥玄夜卫拘押李嵩党羽;新帝站在城楼中央,对着将士们说:“谢卿治军有功,朕赏银千两,升一级;所有守城将士,皆有封赏!”
醒来时,晨光已透过窗棂,落在案上的《大吴祖制录》上。萧桓起身走到案前,翻开书,密报还在,玉佩还在,他的信念也还在——归京后,他要亲赴德胜门,看看那座被忠良守住的城门,看看那些遵守军律的将士,看看谢渊,告诉他:“卿的铁血,朕懂了;卿的忠勇,朕记着;大吴的江山,朕会和卿一起,守好。”
片尾
南宫的晨光已洒满殿宇,案上的密报与《大吴祖制录》整齐摆放,烛火的残痕还留在案角,像在见证昨夜的沉思与感悟。萧桓站在窗前,望着北方德胜门的方向,那里此刻应是将士们在操练,刀枪的寒光映着朝阳,城门上的军规布告还在,提醒着每一个人“军律即国脉”。
殿外传来秦飞的死士送来的新消息:“陈忠已被刑部拘押,供出李嵩令其‘纵逃乱军’的细节;谢大人已整肃京营,调离李嵩党羽亲信三十余人;瓦剌也先见德胜门军容严整,已率残部退往漠北,短期内不敢再犯。”萧桓握着消息,指尖微微颤抖,眼中满是欣慰——奸佞落网,军规严明,京师稳固,这一切,都离不开谢渊的铁血,离不开秦飞的忠勇,离不开新帝的明断。
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带着德胜门方向的气息,吹在萧桓的脸上,暖意融融。他知道,德胜门的军规,不仅守住了一座城门,更守住了大吴的军魂,守住了中兴的希望。归京后,他要将这军规写进《大吴祖制录》,让后世子孙都记得:军无铁律则亡,国无忠良则乱,唯有严明律法,信任忠良,才能护得江山永固,百姓安宁。
卷尾语
大吴太上皇南宫闻德胜门军规半日,非仅“知退敌真相”之事,实为“悟军律国脉、明忠奸善恶、立归京兴邦”的君德升华。从接密报知逃遁与斩敌之险,到勘文书见奸佞通敌之毒;从忆祖训明军律严明之要,到斥侍卫显护忠除恶之决;从写回信定清奸整军之向,到梦德胜见军魂凝聚之盛,萧桓之心路,映照着大吴危局下“军律为纲、忠良为柱、君主知悟则社稷可安”的真理。
此闻军规之事,有四重历史意义:其一,破“奸佞乱军”之局——秦飞查得陈忠通敌纵逃证据,谢渊立军律震慑将士,李嵩党羽“构陷忠良、动摇军心”之谋落空,为京营整肃、北伐练兵扫清障碍;其二,立“铁血治军”之范——谢渊依律斩逃兵、悬首示众、布告军规,不仅振德胜门士气,更为大吴边军立“临危不退、违法必惩”的标杆,后续宣府卫、大同卫皆依此整军,战力大增;其三,显“君主知悔”之明——萧桓从昔年“疏忠信佞”,到今日“斥佞护忠、明辨军律”,君德日臻成熟,为归京后与新帝共商朝政、支持忠良奠定心理基础;其四,补“军律传承”之环——从元兴帝“三斩军规”,到永熙帝“校场斩佞”,再到谢渊“德胜门立律”,大吴“严明军律”的传统得以延续,补“危局下军魂传承”的历史闭环。
然整军之路仍需前行:京营虽经整肃,李嵩党羽残余仍藏于基层,需秦飞、谢渊持续清查;《大吴军律》需刑部、兵部协同修订,补充“临阵奖赏、家眷优抚”细则,防“只罚不赏”生怨;边军粮饷需户部彻底整顿,革除陈忠遗留的“克扣、虚报”弊政,确保将士无后顾之忧。然德胜门军规的震慑与萧桓的知悟,已为大吴注入“强军兴邦”的精神力量——将士知军律严明,更愿死战;忠良知君主可恃,更愿倾力;百姓知京师稳固,更愿支持北伐。
南宫闻德胜门军规,终将成为大吴中兴史上“军律护城、忠良显志、君主知悟”的永恒见证,如德胜门的城楼,虽经战火,却因铁律与忠勇,始终屹立,守护着大吴的江山与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