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章 冻饿不辞忠勇在,守关终得太平还(1 / 2)

卷首语

《大吴史?兵志》载:“德佑十五年四月十二,大同卫经瓦剌袭扰后,余兵四千(多带伤),由副将周毅统领,奉陈安令驰援居庸关——时瓦剌游骑窥伺居庸关,守关兵力仅三千,急需援兵。然居庸关守将赵承(前镇刑司书吏石迁旧僚),得迁密令,诬周毅所部为‘瓦剌伪兵’,以‘无兵部双勘合’为由拦于关下,扣压粮草三日,残兵多冻饿。主和派户部侍郎李嵩(赵承姻亲)递奏‘周毅部不明,需勘验后放行’,拖延时日。玄夜卫北司指挥使秦飞察得异常,率文勘房赴关勘验,七日破获赵承通迁、李嵩包庇罪证,援兵方得入关。”

《玄夜卫档?奸佞录》补:“赵承拦兵时,所持‘勘验令’为石迁伪造——仿兵部‘边兵调遣勘合’,墨为松烟墨(兵部用桐烟墨),印为私刻‘居庸关守御印’(真印边缘有‘元兴二十年铸’阴纹)。秦飞勘验时,于赵承宅中搜出石迁密信,言‘拦援兵,乱居庸关防务,待瓦剌再攻,京师必慌’;又查得李嵩收赵承贿银两千两,供词与贿银皆存诏狱署东库第四十柜,入《赵承李嵩通敌拦兵案勘卷》。”

残兵带创赴危关,奸将拦门诬伪蛮。

扣粮冻饿军心困,受贿包庇朝论艰。

墨验密书追佞迹,言陈实据破谗奸。

终教援兵登戍垒,再护山河守险艰。

带创驰援赴险关,奸门拦路陷厄难。

血书报信惊朝阙,勘案明冤破佞奸。

冻饿不辞忠勇在,守关终得太平还。

如今边垒安稳处,犹记残兵战泪潸。

德佑十五年四月十二的大同卫城外,风沙比往日更烈,卷着未散的血腥气,打在周毅的甲胄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他看着面前四千残兵,心里像压了块铅——这些兵卒,有的左臂缠着染血的破布(是瓦剌刀砍的伤),有的一瘸一拐(是守城时被攻城车砸伤的腿),还有个十六岁的小兵王阿福,右手冻得肿成了馒头,却仍紧紧攥着那把豁了口的弯刀。

“弟兄们,”周毅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陈将军有令,居庸关守兵不足三千,瓦剌游骑已到关下,咱们需即刻驰援——早到一日,居庸关就多一分安稳,京师就少一分危险!”他从怀里掏出陈安的手令,展开在残兵面前——纸上“驰援居庸关,听候守关将调度”的字迹,还带着陈安昨日守城时溅上的血痕。

兵卒们齐齐躬身,声音虽弱却齐整:“愿随将军驰援!”周毅心里一暖,转身对军需官道:“粮草还有多少?”军需官低头道:“回将军,仅够三日——瓦剌袭扰时,粮囤被烧了大半,咱们带的,还是百姓捐的麦饼,掺了不少沙土。”周毅皱眉:“无妨,到了居庸关,自有粮草补给。出发!”

残兵的队伍缓缓向居庸关方向移动,风沙里,他们的身影歪歪扭扭,却始终保持着队列——这是谢渊练京营时传下的规矩,“就算带伤,队列不散,军心就不散”。周毅看着身边的兵卒,想起谢尚书在大同卫时说的“边兵是京师的屏障,哪怕只剩一人,也要守住防线”,握紧了腰间的佩刀。

同日午时,居庸关守将赵承正在关城楼上,手里捏着一封密信——是石迁派人送来的,用的是镇刑司旧存的松烟墨,字里行间满是狠戾:“周毅残兵赴关,可诬为‘瓦剌伪兵’,以‘无兵部双勘合’拦之,扣压粮草,待瓦剌攻关,援兵不得入,关必破。事成后,保你升都督佥事。”

赵承的手指反复摩挲着密信,心里又贪又怕——贪石迁许的“都督佥事”,怕事情败露,落得王显、赵安的下场。他转身对亲信副将孙奎道:“石迁的密信,你也看了——拦不拦?”孙奎是赵承的小舅子,也是石迁旧僚,立刻道:“将军,这是好事!拦了援兵,瓦剌破关,主和派定会保您;就算败露,李嵩侍郎是您姻亲,定会替您说话!”

赵承点头,心里的贪念压过了恐惧:“好!你去准备——让守关兵卒守住关门,凡周毅部来,一律说‘无兵部双勘合(兵部勘合+玄夜卫印),疑似伪兵’,不许入关;再把关下的粮草囤起来,一粒米、一口水都不给他们!”孙奎躬身:“将军放心,属下这就去办!”

赵承站在城楼上,望着大同卫方向,嘴角勾起冷笑——他早就不满谢渊掌权,若能借石迁的手,让居庸关破、谢渊失宠,他就能踩着残兵的尸骨升官。风里带着关下的寒气,却吹不散他眼底的贪婪。

四月十四清晨,周毅带着残兵终于到了居庸关下。关城紧闭,城楼上的守兵弯弓搭箭,对准了他们。“城上的弟兄,”周毅上前一步,举起陈安的手令,“我是大同卫副将周毅,奉陈安将军令,率部驰援居庸关,快开城门!”

城楼上,赵承探出头,目光扫过残兵,故意提高声音:“周将军?可有兵部的‘边兵调遣双勘合’?——按大吴《兵律》,边兵跨镇调动,需有兵部‘堂印勘合’与玄夜卫‘北司印勘合’,双印齐全,方可入关。你只持陈安手令,谁知道是不是瓦剌假扮的伪兵?”

周毅心里一慌——陈安将军催得急,只来得及写手令,没来得及向兵部请勘合!他急忙道:“赵将军,瓦剌游骑已到关下,情况紧急!陈安将军的手令上有他的私印,您可验看;我部兵卒多带伤,甲胄上还有瓦剌的刀痕,怎么会是伪兵?”

赵承冷笑:“私印可伪造,刀痕可作假!谁知道你是不是拿陈安的手令骗关?我奉李嵩侍郎令,‘不明兵卒,需勘验后放行’——你部就在关下等着,待我派人去京师请旨,验明正身后,再放你们入关!”说完,便转身下了城楼,任凭周毅在关下呼喊,再不应声。

关下的风越来越冷,残兵们站在风沙里,冻得瑟瑟发抖。王阿福的嘴唇冻得发紫,怀里的麦饼早就吃完了,他拉了拉周毅的衣角:“将军,我饿……”周毅摸了摸怀里,只有半块干硬的麦饼,递给王阿福:“吃吧,我不饿。”

军需官凑过来,声音带着慌:“将军,咱们的水只剩不到一桶了,粮也没了,再这样下去,兵卒们会冻饿而死的!”周毅看着身边的残兵——有的靠在城根下,闭着眼睛发抖;有的望着京师方向,眼里满是绝望。他心里像被刀割一样:“不行,得派人去京师报信,找谢尚书求援!”

他叫来亲信校尉张勇,递给他一封血书——是用自己的指尖血写的,写着“赵承拦关,诬为伪兵,粮水断绝,速援”。“你从后山绕过去,快马加鞭去京师,找玄夜卫秦飞指挥使,把这血书给他,让他转交给谢尚书!”周毅的声音带着急,“一定要快,晚了,弟兄们就撑不住了!”

张勇接过血书,揣在怀里,翻身上马,从后山小路疾驰而去。可他刚跑出十里地,就被赵承派来的伏兵拦住——孙奎带着五十骑,举着刀喊:“拿下!别让他去京师报信!”张勇拔刀反抗,却因寡不敌众,被砍中左臂,摔下马来。就在孙奎要补刀时,一阵箭雨突然袭来,将伏兵射倒大半——是玄夜卫北司的暗探,奉秦飞令,在居庸关附近巡查。

玄夜卫暗探救下张勇,带他去了京师城郊的暗点。张勇忍着臂伤,把血书交给暗探:“快……快给秦指挥使,周将军和弟兄们……快撑不住了!”暗探不敢耽搁,立刻快马加鞭,将血书送到秦飞手中。

秦飞看着血书,指尖的血痕还未干,心里瞬间明白——赵承拦兵,绝不是“勘验”那么简单。他立刻带着血书,去兵部找谢渊。谢渊正在看大同卫的防务记录,见秦飞进来,还没开口,就看见他手里的血书,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谢尚书,”秦飞递上血书,“周毅副将带大同卫残兵驰援居庸关,被赵承拦在关下,诬为伪兵,扣压粮水三日,张校尉报信时还差点被追杀!”谢渊接过血书,指尖触到干涸的血迹,愤怒得袍角发抖:“赵承!他竟敢拦援军、害残兵!这是通敌!”

他立刻起身:“走,去御书房,找陛下请旨,即刻去居庸关勘问!”可刚到宫门口,就遇见了李嵩——李嵩手里捧着奏疏,看见谢渊和秦飞,故意拦住:“谢尚书、秦指挥使,这是要去哪?陛下正召臣议居庸关的事呢。”

谢渊冷声道:“赵承拦杀援军,李侍郎还有心思议‘居庸关的事’?”李嵩却笑了:“谢尚书这话可不对——赵将军是按《兵律》办事,无双勘合的兵卒,本就该勘验,免得瓦剌伪兵混入。臣已递奏疏,请陛下命赵将军仔细勘验,待验明后,自然会放援兵入关。”

谢渊气得手指发抖:“勘验?残兵冻饿三日,再勘验下去,兵卒都要死光了!李侍郎,你是不是收了赵承的好处,才替他说话?”李嵩脸色微变,却强辩:“谢尚书休得诬陷!臣只是按律办事,若谢尚书再胡言,臣可要参你‘诽谤大臣’!”

御书房里,萧桓看着谢渊递的血书,又看着李嵩递的“勘验奏疏”,心里再次犯了难。“陛下,”谢渊躬身道,“赵承拦兵三日,残兵粮水断绝,若再拖延,居庸关必破!臣请旨,率玄夜卫去居庸关勘问,若赵承真通敌,立刻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