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墨池夜祭(1 / 2)

马车在汴京夜的街巷中疾驰,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声响。车内,李纲气息粗重,左肩处的伤口不断渗出鲜血,将陈砚秋的衣袍染红了一片。

“他们...他们发现了我在查恩师的死因...”李纲断断续续地说,声音因痛苦而颤抖,“三个月前,我找到当年为恩师诊治的太医,他说恩师并非病故,而是中了一种罕见的毒...”

陈砚秋撕下衣襟为李纲简单包扎,急切问道:“是什么毒?”

“名为‘墨殇’,遇热则散发无色无味之气,吸入后状似中风...”李纲咳嗽几声,嘴角溢出黑血,“今夜我本已取得吕文谦与考官往来的密信,不料被周延清察觉...”

突然,马车猛地一顿,外面传来车夫的惊呼声和兵刃相交的脆响。陈砚秋掀帘一看,只见三名黑衣蒙面人已与护卫战在一处,剑光在雪夜中格外刺目。

“他们追来了!”陈砚秋心中一凛,扶起李纲,“我们从后面走!”

二人跌跌撞撞跳下马车,钻进旁边的小巷。积雪掩盖了足迹,但李纲伤口滴落的血迹却在雪地上留下鲜红印记。身后追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这样逃不掉的...”李纲喘息着推开陈砚秋,“你带着证据走,我拖住他们!”

“不可!”陈砚秋坚决不允,“既是一同出来,必要一同离开!”

正当危急时刻,旁边一户人家的角门忽然开启,一个老仆模样的老者招手道:“二位官人快进来!”

不及多想,陈砚秋扶着李纲闪入门内。老者迅速关门落栓,引他们穿过庭院,进入一间不起眼的厢房。

“小的是墨娘子的人。”老者低声道,“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陈砚秋这才松了口气。窗外,追赶的脚步声渐远,最终消失在巷口。

半个时辰后,赵明烛和薛冰蟾匆匆赶到。崔月隐立即为李纲诊治,面色凝重:“刀伤无大碍,但李御史似乎还中了毒。”

李纲虚弱地点头:“应是方才打斗时,中了他们的毒针...”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这是...吕文谦与考官的往来密信...”

赵明烛接过密信,就灯下细看,越看脸色越是阴沉:“好个吕文谦!竟敢操纵科举至此等地步!”他转向李纲,“李御史如何取得这些?”

李纲勉力坐起,讲述起今夜经历:

原来早在三年前其师张宏暴卒后,李纲便怀疑死因蹊跷。经过暗中调查,他发现张宏死前正在查一桩科举舞弊案,涉及多位朝中大臣。而吕文谦作为致仕翰林,却与这些大臣过从甚密。

“我假意认同他们的理念,加入诗社,三年来逐步取得信任。”李纲道,“直到上月,才获准参与核心聚会。今夜趁墨池祭混乱,我潜入吕文谦在地下密室的书房,找到了这些密信。”

陈砚秋补充道:“我在仪式中见到十余人,皆戴面具,但从身形和声音判断,除吕文谦、周延清外,至少还有三位部级官员。”

赵明烛沉吟片刻:“此事关系重大,须立即面圣。但眼下最要紧的是李御史的伤势。”

崔月隐已为李纲服下解毒丹,摇头道:“毒性奇特,我只能暂时压制。若要彻底解毒,需知毒药成分。”

薛冰蟾忽然道:“李御史可否描述一下中毒时的感觉?”

李纲思索道:“初时如冰刺入骨,继而如火灼烧,最后麻木无力...”

薛冰蟾与崔月隐对视一眼,神色凝重:“似是‘冰火缠’,西域奇毒,中者三日内若无解药,必死无疑。”

众人顿时沉默。李纲却淡然一笑:“生死有命。重要的是这些证据能否呈达天听。”

赵明烛坚定道:“李御史放心,我必竭尽全力。”又道,“为安全计,请李御史暂在此处养伤,我会加派人手保护。”

安排妥当,赵明烛与陈砚秋、薛冰蟾来到隔壁房间密议。

“墨池祭具体情况如何?”赵明烛问陈砚秋。

陈砚秋详细描述了地下厅堂的布局、仪式过程以及那杯未饮下的墨酒:“那酒色黝黑,异香扑鼻,绝非寻常酒水。”

薛冰蟾若有所思:“墨池...我曾在古籍中见过相关记载。据说古代有一种秘密结社,以墨池为盟誓之所,饮墨酒表忠心。墨中混有特殊药物,能让人产生依赖,久之则心智受控。”

陈砚秋恍然:“难怪那些人对组织如此忠诚!”

赵明烛来回踱步:“如今我们手握证据,但吕文谦等必已警觉。需尽快行动,以防他们销毁证据或潜逃。”

陈砚秋提议:“或许可从墨池入手。那地下厅堂规模宏大,绝非短期可建成,必有知情者。”

薛冰蟾点头:“我可从机关术角度调查。如此规模的地下工程,必有名匠参与。”

计议已定,赵明烛立即进宫面圣,陈砚秋和薛冰蟾则分头调查。

次日清晨,陈砚秋如常到国子监当值,却发现气氛异常。几个平日与他交好的同僚避而不见,周延清则称病告假。

午时,一个小吏悄悄塞给陈砚秋一张字条:“未时三刻,马行街茶肆。”

陈砚秋依约而至,来者竟是那日诗社中见过的太常博士周延清的心腹书吏。

“周博士让小的传话:今日之事,实非所愿。若陈编修肯既往不咎,周博士愿提供更多内情。”书吏低声道,神色惶恐。

陈砚秋不动声色:“周博士为何自己不来说?”

书吏苦笑:“博士已被软禁在家。昨夜之事,上面震怒,吕公怀疑有内鬼,所有人皆受监视。”

陈砚秋心中一动:“上面?吕公上面还有人?”

书吏紧张地四下张望,声音更低:“小的也不清楚,只偶然听博士醉后提及过‘文昌阁老’...”

“文昌阁老?”陈砚秋追问,“是何人?”

书吏摇头:“博士未曾明言,只说那是连吕公都要敬畏三分的人物。”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枚钥匙,“这是博士让交给您的,说是在大相国寺藏经阁地字丙列第七匣中,有您想知道的。”

陈砚秋接过钥匙:“周博士为何要帮我?”

书吏叹道:“博士说,他虽认同护文理念,却不愿见科举沦为私器,更不忍见学子成牺牲品。如今幡然醒悟,为时已晚,只求能赎罪万一。”

回到皇城司,陈砚秋将情况告知赵明烛。恰逢薛冰蟾也从外归来,带来重要发现。

“我查访了汴京所有知名匠人,终于找到一个曾参与退思园修建的老石匠。”薛冰蟾道,“据他回忆,约二十年前,吕文谦曾大规模改建退思园,地下工程由一徐姓匠人主持。”

“徐姓?”陈砚秋心中一动,“莫非与文衡之印有关?”

薛冰蟾点头:“极有可能。老石匠说那徐匠人手艺精湛,但行踪神秘,完工后便不知所踪。他还提到一个细节:地下工程并非一次完成,而是分三期,最近一期就在五年前。”

赵明烛皱眉:“五年前?那时吕文谦已致仕多年,为何还要扩建地下工程?”

陈砚秋忽然想起一事:“李御史曾说,三年前其师张宏暴卒前,正在查科举舞弊案。时间如此吻合,莫非...”

三人决定兵分两路:赵明烛继续追查密信涉及官员;陈砚秋和薛冰蟾前往大相国寺查找周延清所说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