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无声的警告(1 / 2)

链条的浮现并未带来丝毫轻松,反而像是一根逐渐绷紧的弓弦,将皇城司值房内的空气拉扯得更加滞重。每一条线索都指向更深、更黑暗的所在,也意味着他们正一步步逼近对手真正致命的要害。

崔月隐加强了对将作监钱主簿的监控,如同最耐心的猎手,等待着这只可能被惊扰或再次出洞的“鼬鼠”。针对“金火堂”的调查也在暗中进行,试图确认其是否与那含有“玄冰铁”的诡异令牌有关。而关于“王副使”、“韩判官”的暗中排查,则在更隐秘的层级展开,动用的是赵明烛绝对信任的、与科举利益集团绝无瓜葛的核心力量。

然而,对手的反击,或者说,另一种形式的“防御”,来得比预想中更快,更悄无声息,却更加令人心悸。

首先出事的是那名在窑场被询问过的老窑工。

就在皇城司暗探离开后不到两个时辰,一辆看似普通的运坯车在狭窄的巷口“意外”失控,撞倒了正下工回家的老窑工。车夫惊慌失措,连声赔罪,并在路人帮助下将看似只是摔伤了腿的老窑工送回了家。然而,当夜,老窑工便突发“恶疾”,口吐白沫,浑身抽搐,未等郎中赶到便已气绝身亡。地方作作验看,认定为“惊厥中风”,加之本就年老体衰,并未引起过多怀疑。

消息通过秘密渠道传回皇城司,赵明烛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灭口。”他吐出两个字,冰冷彻骨。对手的耳目之灵通、行动之果决、手段之狠辣,再次彰显无疑。他们甚至不需要知道皇城司具体问了什么,只要有人被皇城司接触过,就可能被列入清除名单。

紧接着,第二记闷棍悄然而至。

负责暗中查访“金火堂”的一名暗探,在次日清晨被人发现昏厥在距离金火堂后巷不远处的排水沟旁。他身上并无明显外伤,钱财也未丢失,像是突发急病或者醉酒失足。但被抬回皇城司后,经崔月隐仔细检查,发现其颈后有一个极其细微、几乎看不见的针孔,周围皮肤有轻微的青紫。

“是一种极细的毒针,”崔月隐语气凝重,“毒性不强,似乎意在示威而非夺命,但手法极其老辣,精准控制了剂量,足以让人昏迷数个时辰。”他在暗探的衣领内侧,发现用针别着的一小片粗糙的灰黑色铁屑——正是之前火场中发现的那种高碳精铁碎屑!

这是一个警告。一个赤裸裸的、带着嘲讽意味的警告。意思再明白不过:我们知道你们在查什么,我们知道你们的人到了哪里。我们可以轻易让他消失,现在只是略施惩戒。

赵明烛一拳砸在案上,震得笔架跳动。这种被敌人完全窥视、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让他怒火中烧,却又感到一阵冰寒。皇城司的行动,在对手眼中,仿佛透明一般。

压力并不仅仅来自外部。

皇城司内部针对王五关系的秘密排查,虽然极度谨慎,但仍似乎惊动了某些藏在暗处的人。接连两日,先后有三名与王五有过些许关联的低级吏员或兵士,以各种理由(家中急事、旧伤复发、甚至主动请求调离闲职)暂时离开了皇城司。他们的离去看似合情合理,无缝衔接,但时机巧合得令人无法不心生疑虑。这像是一种主动的、无声的切割,断尾求生。

更让人不安的是,一股暗流开始在汴京的官场中悄然涌动。几位与赵明烛关系尚可、品级相当的官员,或在酒席间,或在偶遇时,会以一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口吻提及:“赵大人近日雷厉风行,真是辛苦了。只是这京城之地,盘根错节,有些陈年旧事,水太深,搅动了恐生不测,还是稳妥为上啊。”话语间看似关心,实则施压的意味昭然若揭。

甚至有一位御史台的官员,在朝会结束后,特意慢走几步,与赵明烛并行,低声说了一句:“崇文院走水,乃天灾不幸,陛下亦深为痛心。如今当以安抚人心、整理残卷为重,过度深究,恐惹物议,非人臣之福也。”这几乎已经是赤裸裸的警告,暗示他不要再追查下去。

所有这些,都汇成一股无形却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试图将皇城司刚刚展开的调查扼杀在萌芽状态。

对手没有选择正面的、激烈的对抗,而是用了另一种方式:精准的灭口、示威性的袭击、内部的悄然切割、以及官场上绵里藏针的警告。这是一种更成熟、更阴险、也更难对付的策略。它表明对手不仅拥有黑暗中的利爪,更掌握着庞大的、盘踞在光明之下的软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