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月隐拿起那张纸,仔细看了片刻,摇了摇头:“未曾见过完全一致的。但这般尖锐、扭曲、不对称的风格,倒让属下想起一些……不太好的传闻。”
“哦?什么传闻?”赵明烛立刻追问。
崔月隐放下纸,语气平缓却带着一丝谨慎:“属下早年混迹江湖时,曾听闻汴京地下存在一些极其隐秘的‘影子行当’。他们不立帮派,不占地盘,行事诡秘,认钱不认人,专门承接那些见不得光的‘手艺活’——盗窃、刺探、杀人、纵火、乃至伪造文书、破门开锁,无孔不入。因其成员复杂,手段刁钻,且往往与朝中某些势力有所勾连,故而难以根除。”
他指了指纸上那扭曲的图案:“据说,这些影子行当里有些顶级的‘匠人’或团队,会持有一种特制的信物,并非为了炫耀,而是作为身份凭证和接头的暗记。其纹样大多古怪诡异,不为外人所知,且经常变换。大人所感受的这纹样风格,与传闻中某些描述……略有几分神似。”
“影子行当?信物?”赵明烛眼中燃起希望,“可知如何能找到他们?或者谁能辨识这些鬼画符?”
崔月隐面露难色:“大人,此类组织极其隐秘,流动性极大,且层层转包,真正核心的‘匠人’极少露面。通常只有通过特定的中间人(又称‘牙人’或‘牵线人’)才能联系到他们。而这些中间人,theselves行踪不定,且极度多疑,只做熟客生意。想要找到他们,并从他们口中问出信物来历,难如登天。更何况……”他看了一眼窗外,“如今风声鹤唳,他们恐怕早已潜藏更深了。”
希望似乎刚刚燃起,又被现实的冷水浇灭。
陈砚秋却并未气馁,他拿起那张被赵明烛画废的纸,仔细折好收人怀中:“无论如何,这总算是一个方向。影子行当,特殊信物……这说明我们的对手,不仅动用官面上的力量,更勾结了汴京最黑暗深处的鬼蜮伎俩。这枚令牌,就是连接这两者的关键物证之一!”
他看向赵明烛和崔月隐:“既然墨娘子那边暂时无法依靠,皇城司内部档案也无记载,那我们或许可以换个思路。”
“什么思路?”
“材质。”陈砚秋目光锐利,“赵兄你感受到那令牌材质特殊,非金非铁,冰寒韧硬。这等奇特金属,绝非寻常可见。其来源、铸造之地,必然有限!我们可以从这材质入手!”
“如何入手?”赵明烛问。
“汴京城内,汇聚天下奇珍异宝,亦有诸多精通金石、冶炼的匠人和商贾。”陈砚秋思路越来越清晰,“我们可以暗中查访那些经营海外异铁、陨铁、或者特殊合金的铺户,询问是否有类似特性的金属料流出,又流向了何处?甚至……可以请教将作监内负责兵器冶炼或金银器制作的匠人,他们或许能从描述中判断出可能是何种金属或合金。”
“不错!”赵明烛一击掌,“这是个办法!就算找不到一模一样的,也能大大缩小范围!总比凭空猜测要强!”
他立刻对崔月隐道:“崔大人,此事交由你去办。挑选机灵可靠的生面孔,秘密查访汴京各大铁器行、异域商贾、以及将作监内值得信任的老匠人!重点是那种寒冷、坚硬、带韧性、且能铸造出尖锐复杂纹路的特殊金属!”
“属下遵命!”崔月隐领命,立刻转身出去安排。
赵明烛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虽然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至少又找到了一条可以追查的线索。他看向陈砚秋,眼中带着一丝钦佩:“砚秋,若非你心思缜密,从灰烬中找出泥土碎屑,又从这虚无缥缈的触感中抓住材质关键,我们恐怕真要束手无策了。”
陈砚秋摇摇头,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片仿佛依旧残留着焦糊味的天空:“对手狡猾如狐,凶狠如狼,更是势大根深。我们唯有比他们更细心、更耐心,从这些微不足道的痕迹里,方能寻得一线生机。”
纹样溯源,虽始于模糊的触感,却终于找到了切实的追查方向。那枚冰冷的、带着诡异纹路的令牌,如同黑暗中一枚幽暗的鳞片,虽然微小,却可能连接着一条深藏不露的巨蟒。
追寻这鳞片的来历,或许就能找到巨蟒的藏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