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腻了乱世戏码?”
嗤笑一声,向雨田眼神却锐利起来,
“小和尚,你这话只说对了一半。
寻常的乱世,无非是城头变幻大王旗,你方唱罢我登场。
打来打去,流的都是别人的血,成就的都是少数人的名。
看多了何止是乏味,简直是无聊。
但眼下这出戏,可不一样。
这是匹夫之怒,是观众,是配角,甚至是桌子,椅子都上了戏台表演。
这种戏你什么时候看到过?”
他看向玄奘,笑容变得有些恶劣,却又透着几分坦诚:“你让我帮忙稳住局面?
岂不是要让这刚刚沸腾起来的好戏提前冷场?
小和尚,你这算盘打得可不太精。”
玄奘面对这近乎拒绝的言辞,神色依旧平和。
甚至嘴角还含着一丝淡定的笑意,仿佛他必定能够说服向雨田。
“阿弥陀佛,前辈误会了。
小僧并非请前辈出手稳住局面。”
玄奘合十恭敬道。
“哦?”
向雨田挑眉,真正起了好奇之心。
“那你要我帮你干什么?
难不成是帮着你,让这火烧得更旺些?”
这倒更符合他的脾胃,就是不符合其他人的脾胃。
“当然不是。”
玄奘摇头。
他又不是什么花和尚,面对这种事儿,还要再添上一把火。
“小僧是请前辈,一同来看清这局‘新戏’的全貌。
洪水奔流,泥沙俱下,固然汹涌澎湃,可观性极强。
宛如大江潮汐奔涌,接天连日,海天一线。
可只顾欣赏其表面的壮阔,而忽略了水下暗流的走向、泥沙沉淀的规律。
乃至未来可能改道冲出的新河道,这不是错过了这出新戏最精妙、最深层之处?”
以前辈的慧眼在这等千载难逢的观察良机中,若只因置身事外远观而错过了细节,岂不可惜?”
向雨田彻底收起了戏谑的表情,他盯着玄奘,足足看了好几息。
忽然爆发出更加响亮,却带着无比畅快意味的大笑:“小和尚啊小和尚,我原以为你是个真心念佛的,没想到你才是最懂得怎么吊人胃口的那一个。”
他笑得几乎喘不过气:“你这哪里是请人帮忙,分明是拿最新鲜的鱼饵钓我这老饕餮。
偏偏这鱼饵,我还真就拒绝不了。”
天地变化的大势固然动人心弦,但隐藏其中的细节,也不遑多让。
毕竟这种大势本就由着这一个个细节组成。
或精彩,或平淡,或有名,或无名。
甚至哪怕在当时看来一个不起眼的小细节,却导致了整个故事的翻盘。
笑声戛然而止,向雨田眼中精光四射,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兴奋:“成交。
这热闹,我凑定了。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看归看,若是觉得你们无趣,或是发现了更有趣的事情,我可随时会伸手搅一搅。”
魔门中人恣意妄为惯了,向雨田这种已经能够算得上是守规矩的了。
所以玄奘含笑躬身道:“阿弥陀佛,前辈肯一同前往,已是功德。
至于如何观看,自是随前辈心意。”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求人办事得先把对方哄高兴了才好办,恰好,佛门在哄人这方面的技术那叫一个精通。
等玄奘把所有的话说完以后,李世明看着他说道:“你这一张嘴入了佛门当真是可惜了。”
明明事情就是那么个事情,但这些漂亮话说出来怎么听怎么让人舒服。
特么的,求人办事能说成请人看戏,也是没谁了。
“玄奘,你入佛门真是可惜了。
我这儿有纵横家的学问,你要不要?
也是锻炼口才的,号称一言能兴国,一言能灭国。”
李世明热情的推销着他师傅从诸子百家之地化缘得来的学问。
玄奘闻言,只是微微一笑道:“李兄过誉了。
言语不过是渡河之筏,抵达彼岸后,筏亦需舍弃。
若能以此言说,稍减纷争,导人向善,便是它的功德。
至于,入了谁的门下?说的是哪种学问?
都是缘法。”
他这话说得轻巧,却让一旁的向雨田听得啧啧称奇。
佛门这是又出了真龙啊。
这种口才在佛门这种耍嘴皮子的门派,以后最起码一个高僧的名号是少不了的。
甚至圣僧也不是不可能。
想了想,李世明抬手以魂兮龙游之法把记忆中的学问化作一只小鸟射向玄奘。
“既然入哪一家,讲哪一家的学问是缘法,那今天就是你缘法到了。”
他难得给人东西,怎么能不收呢?
而且这种天才怎么可以一心一意的扑在佛门的大业上?
特么的,不多找一点东西分散玄奘的注意力,以后他们极乐正宗想要干死佛门岂不是要多花费不知多少力气。
“多谢李兄了。”
看着飞来的小鸟,玄奘也不再推辞了,不然就得罪人了。
毕竟他现在可打不过李世明。
佛门这边很和谐,有商有量,众人齐心,众志成城。
虽然里面除了一个真信佛的,其他人都不信。
但比起魔门来,情况还是好了太多了。
毕竟,“你们穿谁的衣?”
“绾绾大王。”
“你们吃谁的饭?”
“绾绾大王。”
…………
看着眼前热烈欢迎的景象,绾绾的大手不断地拍在安隆的肩膀上说道:“很好,很好,安隆你果然不愧是朕的好臣子。”
“能为大王效命,是安隆十世修来的福分,自当肝脑涂地,竭诚以报。”
安隆感应到肩膀上的重击,脸上神情狂热的大声表着忠心,比鹰犬还鹰犬。
没办法,在绾绾的铁腕治理之下。
魔门大兴是大兴了,但跟他们这些老魔头的关系着实不大。
毕竟现在绾绾一个人的武力值能抵得上整个魔门。
或者可以说魔门的大兴,全靠着绾绾那超标的武力值支撑着。
一旦她完蛋了,如今魔门的局势也会顷刻间崩塌。
而且魔门中人的确喜欢坐享其成,但绾绾不喜欢别人来占她便宜啊。
所以现在整个魔门,绾绾是真真正正的唯我独尊,绝对的极权。
谁敢大不敬,谁就得小鞋穿到死。
甚至小鞋还来不及穿就得死。
总之,魔门最近死了不少人,不过正道没出什么力。
“大王请随臣来,宴席已经备好。”
跟着安隆一路前行,入座以后,看着安隆特意准备的美味佳肴,绾绾也不客气。
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对菜肴精耕细作了起来。
看着顶头上司吃的这么开心,安隆也是一阵庆幸。
毕竟要是吃的不开心,揍他一顿也就罢了,丢了小命那可就太不划算了。
在魔门,得罪上司就丢命这种事儿可太常见了。
所以他也趁着绾绾现在心情好,赶紧汇报了一下自己的工作成果。
“天魔策除了跑到草原上的魔相宗和邪极宗以外,其他宗门手上的天魔策。
包括历代祖师修炼心得,宗门前辈删改批注,以及能找到的原始经文。
还包括与之相关的一些学说理论,及其衍生出的各类奇技淫巧、武学之道,均已誊录备份,送入大王书库。”
安隆小心翼翼地说道,一边观察着绾绾的神色。
“魔相宗远遁漠北,跟各大草原部落勾勾搭搭。
一时之间,他们手上的天魔策实在难以寻回。
邪极宗一脉,尤鸟倦、丁九重、周老叹、金环真都已经被抓了回来,正在拷问他们手上掌握的传承。
不过,当初邪极宗一脉不知为何功法四分,所以核实起来有点困难。”
绾绾正拎着一只烧得酥烂的肘子,闻言动作一顿,油汪汪的手随意一挥。
打断了他:“行了,能问出来多少是多少。
还有,这四个家伙是纯粹的损人不利己。
功法问出来以后,可别偷偷练,免得坑了自己。”
“属下不敢,属下不敢。
一旦拷问出功法,手下立马上交。”
听到这话,安隆赶紧表忠心。
这要是被误会想要私藏功法的话,那他就是真的活到头了。
看他这副样子,绾绾啃了一口肘子,含糊不清地道:“安隆啊,你办事,朕还是放心的。
不过,光是整理故纸堆,可算不上真正的大事。”
安隆心头一紧,连忙躬身:“请大王示下。”
绾绾放下肘子,用丝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
虽然动作依旧带着几分慵懒,但眼神却锐利起来:“以前的天魔策,散落十卷,各宗敝帚自珍,甚至互相篡改攻讦。
搞得功夫越来越难练不说,威力也不咋地。
就像你,不过把你家的功夫练成了,就能是所谓的魔门高手了。”
安隆想反驳,这是因为绾绾现在的武功太高了。
高到跟他们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才会觉得他们的武功弱,天魔策弱。
不过。
“大王英明,古往今来,正是因为这敝帚自珍才害得不知多少神功失传。
大王有何吩咐,臣必定竭尽全力的完成。”
绾绾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让安隆的头垂得更低。
“组织人手,给朕‘校订’出一套新的《天魔策》出来。”
虽然知道绾绾要搞事儿,但这家伙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校…校订?大王,这…这…”
这要是改了的话,魔门还是魔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