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锅凉了,人才来(2 / 2)

当晚,林夏发来张照片:炉底结着层薄焦,形状圆得像枚硬币,和二十年前纺织厂锅炉工的饭盒底一模一样。

"有些火,烧在熄灭之后。"林夏的消息弹出来时,沈星河正盯着照片里的焦痕。

他想起前世母亲临终前,手指攥着被单呢喃"锅...锅",那时他以为是执念,现在才懂,那是火种在最后一刻的跃动。

沈建国的电话是在深夜打来的。

他接起时,听见背景里有铁器碰撞的声音:"我把老炉拆了。"

"爸?"沈星河坐直身子,"好好的拆它干吗?"

"锈穿了。"沈建国的声音带着砂纸般的粗糙,"锅壁上全是小孔,水刚烧温就漏。

我把炭核埋在院角了,挖了半尺深,怕雨淋。"他顿了顿,"立了块木牌,写着'此火待续'。"

沈星河望着窗外的月亮,想起童年时总蹲在炉边看父亲添炭。

那时父亲的背还直着,说"这炭得一层松一层紧,火才能喘匀气"。

此刻电话里传来锄头翻土的声音,混着父亲的低语:"你妈走后,灶台冷了半年。

有天半夜,隔壁小宇来借火煮药,我才发现...火不是为了等谁回来,是为了给需要的人留个暖处。"

"爸。"沈星河喉头发涩。

"哎。"沈建国应得轻快,"明天我去买新炉,铸铁的,厚实。"

挂了电话,沈星河摸出日记本。

扉页是母亲的字迹:"锅要热,心要软"。

他笔尖停顿片刻,写下:"锅可凉,人可走,火不必永续。"墨迹在纸页上晕开,像滴未落的泪。

走出旅社时,巷口的风裹着油盐酱醋的味道。

那口废弃的铁桶炉不知被谁清理了,炉膛里干干净净,内壁却多了行炭字:"等星来烧"。

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树枝划的。

他站在炉前发了会儿呆,转身去街角的小摊买了包盐——旧保温箱还立在炉边,铁皮上的红漆掉了大半,像朵褪色的花。

他把盐包轻轻放进保温箱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回头看,是个穿蓝白校服的女孩,背着鼓鼓的书包,发梢沾着夕阳的金粉。

她看了看炉,又看了看保温箱,伸手取出盐包时动作熟练,像做过千百遍。

"要帮忙吗?"沈星河脱口而出。

女孩抬头,眼睛亮得像星子:"不用呀,我奶奶说,星哥的炉边总有东西,缺盐拿盐,少葱取葱。"她晃了晃盐包,"今天我给张爷爷熬粥,他胃不好,得淡点。"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掠过炉台,掠过保温箱,掠过墙根那丛开得正艳的木樨。

沈星河望着她跑远的背影,忽然笑了——原来火从来不是某个人的,是风,是云,是每个经过的人,把温度揣在怀里,又轻轻放进别人的锅里。

回到旅社时,书桌上多了个牛皮纸包裹。

封皮上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是林夏的小楷,每笔都带着教案的工整:"给暂时停炉的守火人"。

他伸手摸了摸包裹,能触到里面纸张的纹路——是那本"糊锅守则"的复印件,前世他病重时,林夏坐在床头一笔一划抄的。

月光漫过窗台,包裹在桌上投下方方正正的影子。

沈星河忽然想起后巷清洁工说的"不用留火种,我带自己的",想起女孩取盐时自然的动作,想起父亲埋在院角的炭核。

他伸手轻轻抚过包裹上的字迹,听见窗外有风吹过,带着若有若无的米香——那是属于人间的,最温暖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