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把行李箱推进宾馆房间时,墙纸剥落的墙角还凝着水痕。
他没开灯,摸黑走到小阳台,金属栏杆上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进袖口——像极了老家梅雨季的触感。
便携炉裹在旧蓝布包里,藏在行李箱最底层。
他解开布结时,指尖先触到了菜谱的硬壳封面,那是母亲手写的,边角被油浸得发亮。\"第一顿,得烧糊。\"他对着夜色喃喃,把炉架支在晾衣杆下,从夹层摸出半块蜂窝煤。
火柴擦燃的瞬间,火星子跳上煤面,映得他眼尾发红。
干豆腐是临走前林夏塞的,用保鲜袋装着,还沾着她毛衣上的绒毛。
他撕开口子,豆腐在掌心沁着凉意,却比任何时候都真实。
铁锅搁上炉圈时\"当啷\"一声,惊得楼下流浪猫\"喵\"地窜进垃圾桶。
火苗舔着锅底,他故意把火调得太旺,看着豆腐边缘慢慢卷起,焦色从边角渗开,像朵正在绽放的暗褐花。
焦香漫开时,他摸出录音笔。
按键是磨砂的,被林夏按了三年,棱边都磨圆了。\"这次我来烧糊。\"她的声音带着点鼻音,是去年台风天躲在屋檐下录的,背景里还能听见雨打铁皮的声音。
他把录音笔搁在锅边,看焦豆腐在锅里\"滋啦\"作响,突然想起七岁那年,自己偷学做饭把锅烧穿,母亲举着锅铲追他绕了三条街,最后却蹲在地上抹眼泪:\"傻小子,烫着怎么办?\"
手机在兜里震动时,焦豆腐刚好翻了面。
林夏的视频请求跳出来,她的发梢沾着水汽,身后是老房子的红砖墙。\"新灶台?\"她笑着,鼻尖还沾了点面粉,\"我就说你安顿后第一件事准是生火。\"沈星河把镜头转向阳台,铁锅里的焦豆腐正泛着油光:\"今天烧糊了,但没人骂我。\"
屏幕里的林夏突然转身,再出现时端着白瓷碗,碗底铺着金黄的锅贴豆腐,焦痕比他的更显眼:\"我抽中轮值,特意多做了一份。\"她把碗凑近镜头,焦香仿佛要从屏幕里钻出来,\"用你爸那口新铁锅做的,温在饭盒里——\"她忽然对着镜头喊了声,\"开饭!\"
沈星河望着屏幕里的焦豆腐,喉结动了动。
楼下不知谁家的灯亮了,暖黄的光漫过来,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
他没说话,只是把脸埋进掌心片刻,再抬头时眼眶发涩:\"夏夏,你看这焦痕像不像......\"
\"像弹珠里的彩虹。\"林夏接得飞快,眼尾弯成月牙,\"你说过的,你妈用腌菜弹珠串的风铃,每颗里都有片彩虹。\"风从她身后吹过,镜头晃了晃,能听见远处老槐树的叶子沙沙响。
手机突然切换成语音通话,沈建国的号码跳出来。
沈星河按了接听键,父亲的声音带着点哑,像被砂纸磨过:\"小星,巷口老槐树下今儿来了个外乡人。\"
\"外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