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建国拍了拍喇叭,粗哑的声音混着豆香飘出来:“昨日记忆播报第一条:有人记得你雨天让过伞。”
队伍里传来抽鼻子的声音。
最末尾的白发老人颤巍巍挤到摊前,从怀里掏出张泛黄的粮票:“这是我第一份工资买的早点,1982年春天,你爸请我喝了碗豆浆。”他布满老年斑的手抚过粮票边缘,“那时候我刚进城,兜里就剩两毛钱,你爸说‘大小伙子,喝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沈建国接过粮票,没往系统里扫,直接夹进摊边的旧账本。
牛皮纸封面的账本边角卷着,他翻到某一页,用拇指抹了抹:“记在肚子里的,才不会丢。”
沈星河站在人堆外,看着父亲的背影。
晨光里,他鬓角的白发比昨晚更显眼,围裙上的豆浆渍却亮得像片小太阳。
他忽然想起昨夜翻父亲的记账本,在1998年9月那页,发现半张糖纸夹在纸页间。
糖纸背面的字迹他从未见过,却像根细针轻轻扎进心脏——“建国,今天星河笑了,像小时候。”
那是母亲的字。
重生第一天,他蹲在醉倒的父亲身边,无意识说了句“爸,早点睡”。
原来这句话穿过二十年的风雨,落进了母亲的糖纸里,落进了父亲的账本里,落进了今天豆浆摊前的晨雾里。
“改变命运?”他对着空气笑了笑,“我只是给那些本该发生的温暖,凿了条缝。”
暮色漫进湖面时,林夏的纸船已经飘到湖心。
那是盏用报纸叠的纸船,船身用红笔写着:“有些记得,不是为了被回应,而是告诉世界——我曾认真活过。”沈星河站在柳树后,看纸船被风推着摇晃,像片不肯沉的月光。
他没走近,却掏出手机,把童年布偶的照片设为壁纸。
缺了眼睛的小熊歪着头,棉花从裂缝里钻出来,倒像在咧嘴笑。
他打开后台管理系统,指尖悬在“删除权限”按钮上停顿了三秒。
屏幕蓝光映着他的脸,能看见睫毛在眼下投的影子。
“叮”的一声,所有关于“星河资本”的管理权限消失了,手机里只剩个群聊,名称是“铃响的人”。
风过湖面,千万个记忆铃同时轻响,像无数句“我记得你”被揉碎了撒在风里。
沈星河望着远处渐次亮起的灯火,忽然想起重生那天清晨的阳光——那时他站在巷口,觉得世界是盘要赢的棋;现在他站在湖边,听着此起彼伏的铃声,终于明白,1998年那个孤独的少年,终于被接回来了。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助理发来的消息:“沈总,公司档案已整理完毕,您明天方便过目吗?”
沈星河望着对岸写字楼的玻璃幕墙,那里映着漫天的晚霞,像撒了把碎金。
他把手机揣进兜里,转身往家走。
风掀起他的衣角,带起一阵清脆的铃响——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外套纽扣上,多了个用玻璃弹珠串的小铃铛。
有些故事,才刚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