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文瀚顿时汗如雨下,说不出话来。
皇帝面无表情,又接连点了三名同样在策论中大力主张“节流”的贡士。
令人玩味的是,这三人,无一例外,皆是柳越门下学生,或与范阳卢氏、河东薛氏交往密切。
这几人,策论文章都写得花团锦簇,引经据典,文采飞扬。但此刻被皇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一番追问,立刻就暴露出其外强中干、纸上谈兵的本质。
他们说的,全是些正确的废话,一旦涉及具体操作,便立刻哑口无言,丑态百出。
到了这个地步,殿上所有的人,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只要不是傻子,都看明白了!
这哪里是巧合!
这几个人,分明就是一个“枪手”团伙!他们的策论观点如此雷同,短板又如此一致,若说不是出自同一批人的手笔,谁会相信?
一个有组织的、在会试中舞弊的集团,在皇帝锐利的目光和层层递进的追问之下,无所遁形,被揭了个底朝天!
大殿之上,气氛从最初的庄严肃穆,变得充满了尴尬、鄙夷和一丝压抑的愤怒。百官们看向右相柳越的目光,也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有同情,有幸灾乐祸,更多的,则是震惊与警惕。
乾帝萧景贞看着阶下那几个汗流浃背、丑态百出的“青年才俊”,脸上的表情,已经从失望,变成了冰冷的愤怒。
他缓缓地靠在龙椅上,身体后仰,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椅背上。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轻轻地敲击着龙椅的紫檀木扶手。
“笃。”
“笃。”
“笃。”
沉闷而有节奏的敲击声,在大殿中响起。每一下,都像重锤一样,狠狠地敲在柳越和所有涉事官员的心上。
大殿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心跳声都仿佛能被听见。
一场酝酿已久的雷霆风暴,即将在下一刻,猛烈地爆发。
集英殿内,气氛凝固到了冰点。皇帝手指敲击龙椅扶手那沉闷的“笃笃”声,成为大殿中唯一的声响,充满了不祥的预兆。
卢子瑜、薛文瀚等人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瘫软在地,抖如筛糠。
他们知道,完了。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安排,竟会在殿试之上,被皇帝以这种方式,毫不留情地当众戳穿!
十年寒窗,金榜题名,所有的荣耀与梦想,都在这一刻,彻底崩塌,碎得连渣都不剩。
“笃!”
一声重响,皇帝敲击的动作猛然停止!
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整个大殿都为之一颤!
“好!好一个科场取士!好一群国家的栋梁之才!”
他缓缓地从龙椅上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阶下众人,身上的十二章纹龙袍无风自动,一股恐怖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大殿!所有人都觉得呼吸一窒,仿佛有万钧巨石压在胸口。
“欺君罔上!冒名顶替!结党营私!舞弊考场!”
皇帝的怒吼声在大殿中回荡:“尔等以为,朕是三岁孩童吗?!以为我大乾的科举,是尔等沽名钓誉、钻营取巧的戏台吗?!”
眼看事情彻底败露,再无转圜余地,右相柳越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他脸色铁青,从百官班列中走出,步履沉重地来到丹陛之下,撩起官袍,跪倒在地,重重叩首。
“陛下息怒!老臣……老臣教导无方,致使门下弟子言行轻浮,空疏无学,不知深浅,以致在陛
他这是想以一个“教导无方”的罪名,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将这滔天大罪,揽到自己身上,至少能保全整个派系的根基。
然而,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柳越,眼中没有丝毫的动容与怜悯,只有失望。
“柳爱卿,你是教导无方吗?”
皇帝冷笑一声:“朕看,你是‘教导有方’啊!”
他猛地抓起御案上的一份策论卷宗,狠狠摔在柳越面前!
“看看!你自己看看!文风笔触,如出一辙!论述观点,亦步亦趋!连引用的偏僻典故都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