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计司的雷厉风行还在朝堂余波未平,另一道更具震撼性的旨意紧随而至,如同巨石投入本就涟漪阵阵的湖面!
官员轮换制正式颁行天下。
旨意明确,首先从各道刺史及重要上州的刺史开始,限期两月内完成交接对调,北疆与江南,中原与蜀地,皆需大范围换防。
圣旨由快马分送各州,带来的震动却远超长安。
旨意的本意是打破盘根错节的地方势力,防止形成新的门阀,但在许多封疆大吏看来,这不啻于一场地震。
消息传到汴州,刺史府书房内,年过五旬的汴州刺史张启正,捏着那份单薄的公文,手指微微颤抖。
他在汴州已近八年,苦心经营,疏通运河,安抚流民,自问政绩卓着,官声颇佳。
如今一纸调令,竟要将他与千里之外的陇右道秦州刺史对调?
陇右苦寒,民风彪悍,且正值防御突厥前线,岂是汴州这中原富庶之地可比?
“八年心血……付诸东流啊……”张启正长叹一声,颓然坐倒在胡床上,满脸的难以置信和不甘。
片刻后,他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猛地坐起,对侍立一旁的幕僚道:“起草奏疏!就说……就说漕渠新修工程正值关键,汴州豪强林立,非熟悉情弊者难以弹压,恳请陛下允准暂缓轮调,待工程完毕,地方靖宁后再行赴任!”
他试图用“公心”包裹私意。
类似的戏码在多个州郡同时上演。
灵州刺史的奏疏快马加鞭送入长安,言及境内党项部落近来不稳,恐生变乱,刺史不宜此时离任。
扬州刺史则大谈今岁盐税征收关乎国库,交接仓促恐生纰漏,请求留任至岁末。
理由五花八门,个个冠冕堂皇,核心只有一个:不想走。
更微妙的是,一些地方政务仿佛突然就变得“非他不可”。
某州一项拖延了半年的水利工程忽然亟需刺史亲自督促进度。
另一州与邻郡的边界纠纷陡然升级,急需长官坐镇调解。
仿佛这些封疆大吏一离开,天就要塌下来!
这软绵绵却无处不在的阻力,通过一道道奏疏和滞涩的政务,清晰地传递到长安的两仪殿。
李世民看着御案上堆积如山的请留奏疏,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他拿起一份来自淮南道的奏报,上面提及当地士绅百姓感念刺史恩德,正准备联名上书朝廷,请求让刺史留任,甚至有人开始筹备“万民伞”。
“呵!”李世民轻笑一声,将奏报随手丢在一旁,对侍立一旁的长孙无极道,“辅机,你看,这民意来得真是时候。”
“陛下明鉴,此乃旧技耳。”长孙无忌立马躬身道:“地方豪强与官员利益勾连甚深,自然不愿熟悉的官长离去。”
“些许手段不足为虑,却也烦人。”
“不足为虑?”李世民眼神锐利起来,“今日能煽动民意留官,明日就能煽动民意抗税抗役,甚至是早饭!”
“此风断不可长!”李世民语气斩钉截铁道,“把这些全都统统驳回!言明轮换制乃国策,绝无更改!”
“并令其按期交接,不得以任何理由延误!”
“若有贻误政务者,一律革职查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