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2章:暗结僚属
至元四十九年四月,中都的槐花刚缀满枝头时,忽必烈却在北城卫粮库前皱紧了眉。粮库的门半开着,两名粮官正弯腰清点最后一批糙米,粮囤的高度比上月矮了近一尺——自他接手中都禁军,因巡逻频次增加、训练强度提升,士兵口粮消耗比萧虎定的“每月三千石”定额多了两百石,眼下距离下月拨付还有十日,粮库已快见底。他指尖划过粮囤边缘的刻痕(每批粮食入库时的标记),对身旁的刘秉忠道:“再这么下去,不等盗匪来,士兵先得饿肚子,中书省那边,必须想办法。”
中都禁军的粮草由中书省户部统筹,按“季度核定、按月拨付”的规矩执行,若需额外加拨,需提交“消耗明细”“防务必要性说明”,经户部尚书、仓部郎中、度支员外郎三层审批,最后还要报枢密院备案。此前忽必烈曾试着申请加拨,却被户部以“未到拨付日期”“消耗明细不充分”驳回,理由是“按章办事,不可擅改”。刘秉忠捧着《中都禁军粮草账册》,指给忽必烈看:“户部管粮草的核心是三个人——尚书王克柔(老臣,守旧,唯章程是从)、仓部郎中李谦(四十岁,实务派,懂粮运却受制于章程)、度支员外郎李简(三十余岁,管预算,怕担责)。要破局,得从李谦或李简入手,王克柔那里,硬攻没用。”
忽必烈明白,萧虎对禁军的把控,除了兵权,便是粮草——若粮草受制于中枢,他纵有统领权,也难让士兵真心归附。昨日北城卫百户赵安来报,有三名士兵因“口粮减半”抱怨,虽被及时安抚,却已显隐患。他抬手拂去落在账册上的槐花瓣,目光落在“李谦”的名字上:“听说李谦曾在漠南管过粮仓,对驿路粮运熟悉,或许能找到共鸣。”刘秉忠点头:“李谦在漠南时,曾因‘粮仓积压、运输不畅’被弹劾,后来虽查清是地方拖延,却也落下了‘不善钻营’的名声,若大汗能帮他解决实务难题,或许能拉近距离。”
次日辰时,忽必烈没有直接去中书省,而是绕到中都南门的“漕运码头”——这里是中都粮草的主要集散地,李谦每日辰时都会来核查粮船到港情况。码头上,十余名纤夫正将漕运粮船的糙米卸到岸边的粮仓,李谦身着绯色官袍(中书省五品官服),腰间系着素面玉带,正弯腰核对粮袋上的“户部印鉴”,笔尖在《漕运粮册》上快速记录。忽必烈走上前,拱手道:“李郎中安好,本大汗今日来查看禁军粮草到港情况,没想到在此遇见。”
李谦抬头,见是忽必烈,连忙回礼:“大汗客气,下官按例核查漕运粮,今日到的是江南漕粮,共五千石,其中三千石拨给中都府库,两千石留作应急。”忽必烈目光扫过粮袋:“江南漕粮糙米多,士兵们吃惯了北方麦米,若能调整些比例,或许能减少浪费。”李谦苦笑道:“大汗有所不知,漕粮调配由户部定,下官只管核查接收,想调整比例,需尚书点头,难啊。”忽必烈顺势道:“本大汗在漠南时,也曾遇过‘粮种不合口味’的问题,后来与地方粮官商量,按‘七成麦米、三成糙米’调配,士兵浪费少了,士气也高了。李郎中若有需要,本大汗可将当时的调配记录给你,或许能帮你向尚书提建议。”李谦眼中一亮——他正愁找不到理由调整漕粮比例,忽必烈的提议,恰好给了他一个实务借口。
忽必烈与李谦的初次深谈,选在中都南门的“漕运茶馆”——这里紧邻码头,往来多是粮商与漕运官,两人坐在角落的雅间,桌上摆着两盏粗茶,案上摊着《漠南粮草调配记录》与《中都漕粮账册》,看似讨论实务,实则暗藏拉拢的契机。
李谦仔细翻看忽必烈带来的记录,册中详细写着“漠南某卫所粮种调配方案”:每月麦米两千石、糙米八百石,附“士兵反馈”“浪费统计”“成本核算”,甚至还有粮官与士兵的签字确认。他指着其中一页道:“大汗这记录太细致了,连‘麦米储存防潮法’都写了,下官若拿着这个去见王尚书,说不定真能成。”忽必烈笑道:“李郎中是实务人,知道‘数据说话’比空口建议管用。本大汗听说,你去年曾提议‘将中都闲置粮仓改存麦米’,却因‘无实务案例’被尚书驳回?”李谦叹了口气:“可不是嘛!中都西门有三座旧粮仓,因存糙米易受潮,一直空着,下官想改存麦米,既利用闲置资源,又能减少漕运损耗,可尚书说‘无先例’,就是不批。”
忽必烈指尖敲了敲案面:“旧粮仓改存麦米,需先做‘防潮处理’,再核算‘改造成本’,这些都得有具体方案。本大汗在漠南时,曾改造过两座旧粮仓,有详细的‘工料清单’与‘改造后损耗统计’,若李郎中需要,本大汗可让人送来。你拿着方案、案例、数据去见尚书,他总不能再以‘无先例’驳回吧?”李谦心中一动——他盯着西门旧粮仓已有半年,若能改造成功,不仅是政绩,还能缓解中都麦米储存不足的问题,可他一直缺“改造案例”,忽必烈的提议,恰好补上了这个缺口。
两人又聊起漕运效率的问题。李谦道:“江南漕粮到中都,需经淮河、黄河,再转陆路,前后要二十日,遇雨天还会延误,士兵常等粮下锅。”忽必烈道:“本大汗在漠南时,曾与驿路官商量,‘漕粮到港后,由禁军协助转运’,比粮商雇人快三日。中都禁军若能帮着转运漕粮,既能加快速度,又能让士兵熟悉粮道,一举两得。李郎中若向尚书提议,本大汗愿牵头协调禁军,你只需负责‘转运工时统计’,证明效率提升即可。”李谦当即应下:“此法甚好!下官明日就写申请,若能成,中都的粮运能快不少。”
临别时,忽必烈没有提“粮草加拨”的事,只道:“李郎中是为中都粮草实务着想的好官,本大汗愿尽绵薄之力,帮你解决些难题,也算为禁军将士谋些实惠。”李谦握着忽必烈递来的“漠南改造粮仓清单”,心中已明白——这位宗室统领并非要他违规办事,而是帮他在章程内做成实务,这份人情,他记下了。三日后,李谦拿着忽必烈给的案例与方案,果然说服了王克柔,西门旧粮仓的改造申请获批,漕粮转运也同意让禁军协助,他特意派人给忽必烈送了封信,写道:“大汗所赠,解下官燃眉,日后若有禁军粮草实务,下官必尽力协调。”
忽必烈收到信时,正与刘秉忠商议后续。刘秉忠道:“李谦已松口,接下来要让他在‘粮草加拨’上出力,需再找个由头,让他欠下更大的人情。”忽必烈指着信中“日后必尽力协调”的字样,笑道:“不急,实务合作才刚开始,等他尝到甜头,不用咱们说,他自会主动帮忙。”
李谦的软肋,除了实务政绩,还有一桩私事——他的长子李瑾在漠北某卫所任粮官,已三年未归,去年曾申请调回中都,却因“漠北粮官紧缺”被枢密院驳回。忽必烈从刘秉忠处得知此事后,明白这是深化人情纽带的关键——帮李谦解决儿子调职,比任何实务合作都更能打动他。
几日后,忽必烈借“核查漠北禁军粮草消耗”为由,去枢密院见萧虎,恰好遇到漠北卫所的粮务汇报。他特意留到最后,对萧虎道:“漠北某卫所粮官李瑾,下官曾在漠南见过,实务能力强,如今中都漕运刚调整,正缺懂粮务的人,若能将他调回中都,既能补中都的缺,又能让他尽孝,一举两得。”萧虎翻了翻李瑾的履历:“李瑾在漠北管粮三年,无差错,调回也可,只是需枢密院与中书省协调。”忽必烈道:“下官愿去中书省沟通,只需枢密院这边松口。”
随后,忽必烈找到李谦,没提自己已向萧虎提议,只道:“本大汗今日在枢密院,无意间看到令郎的履历,实务能力不错,中都漕运刚加了禁军协助转运,正缺个‘粮务协调官’,若李郎中有意,本大汗可帮你向中书省提建议。”李谦闻言,激动得站起身:“大汗真能帮犬子调回?若能如此,下官此生难忘!”忽必烈道:“本大汗只能帮你提建议,最终还需中书省与枢密院同意,但你放心,令郎的实务能力摆在那里,只要有合适的空缺,机会很大。”
接下来的半个月,忽必烈一边在枢密院帮李瑾争取,一边让刘秉忠在中书省疏通——他找到负责官员调配的吏部郎中,称“李瑾熟悉粮务,可调任中都漕运粮务协调官,协助李谦处理禁军转运事宜”,既符合中都实务需求,又给了吏部一个合理的调职理由。调令终于下来:李瑾从漠北调回中都,任漕运粮务协调官,归李谦管辖。
李瑾到任那日,李谦特意带着儿子去王府道谢,还带来了自家酿的米酒与两匹素色绸缎。忽必烈留他们吃饭,席间只谈李瑾在漠北的粮务经验,不提调职的恩情,只道:“令郎在漠北管粮三年,懂实务,往后中都禁军的粮草转运,还要多靠他帮忙。”李谦连忙道:“犬子能有今日,全靠大汗提携,往后禁军粮草的事,大汗尽管吩咐,下官必不推辞。”李瑾也起身行礼:“末将愿为大汗效力,绝不辜负信任。”
自此,李谦与忽必烈的关系彻底拉近——他不仅在实务上依赖忽必烈,更欠下了“救子归乡”的人情。不久后,中都禁军再次出现粮草短缺,忽必烈还没提交申请,李谦便主动找上门:“大汗,禁军粮草缺口,下官已查过,本月漕粮到港后,可优先拨付禁军三百石,就说是‘漕运提前到港的应急粮’,符合章程,不用等尚书审批。”忽必烈心中了然,却仍道:“如此会不会给李郎中添麻烦?”李谦摆手:“大汗放心,下官已备好‘应急粮拨付文书’,只待粮到港便可执行,出了问题,下官担着。”
拉拢李谦后,忽必烈的下一个目标是度支员外郎李简——此人管粮草预算,若想长期获得额外粮草,必须过他这关。李简比李谦年轻,却更谨慎,凡事怕担责,尤其怕“预算超支”——按中书省规矩,度支官需对年度粮草预算负责,若超支,轻则罚俸,重则降职。忽必烈明白,拉拢李简,不能靠人情,只能帮他解决“预算超支的担忧”。
连日大雨过后,中都北驿路部分路段塌陷,粮草运输延误,禁军口粮消耗比预算多了一百五十石。李简拿着《月度预算报表》,愁得在书房打转——若按实际消耗上报,本月预算超支,他需写“超支说明”;若不报,又怕被御史台查出。忽必烈得知后,让李谦牵线,与李简在中书省附近的“文房斋”见面。
李简见到忽必烈,态度拘谨,只谈预算章程:“大汗,按年度预算,中都禁军每月粮草三千石,不可超支,若有额外需求,需提前申请‘预算调整’,流程较长。”忽必烈道:“李员外郎,本大汗知道预算规矩,可此次是因大雨延误运输,士兵不得不消耗储备粮,并非无故超支。本大汗在漠南时,也曾遇过‘突发情况导致预算超支’,后来用‘后续月份节省抵扣’的办法,既没违规,又解决了问题,你看可行?”
李简眼睛一亮:“‘后续抵扣’?怎么抵?”忽必烈道:“本月超支一百五十石,可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每月从禁军的‘粮草损耗预留’中扣五十石——按预算,每月有两百石的损耗预留,扣五十石不影响实务,这样年度总预算不变,你也不用写超支说明。”他边说边拿出漠南的“预算抵扣案例”:“你看,这是当时的‘抵扣申请’与‘后续消耗记录’,中枢认可的。”
李简仔细翻看案例,见上面有枢密院与中书省的盖章,放下心来:“此法倒是合规,只是需写‘抵扣申请’,报尚书批准。”忽必烈道:“申请由本大汗让禁军粮官写,理由是‘大雨延误运输,申请后续损耗预留抵扣’,你只需在预算报表中注明‘按抵扣方案执行’,不用担责。”李简当即应下:“若大汗能按此法申请,下官这边没问题。”
随后,忽必烈让禁军粮官写好“抵扣申请”,李谦在旁帮着说明“大雨延误的真实性”,王克柔最终批准了申请。此事过后,李简对忽必烈多了几分信任——这位宗室统领不仅懂实务,还能帮他规避风险。秋风渐凉时,忽必烈申请“冬季加拨粮草”(冬季士兵需多消耗粮食御寒),李简主动帮他优化申请方案:“大汗,可在申请中注明‘冬季御寒所需,按过往三年平均消耗增加两百石’,附历史数据,尚书那边更容易批。”忽必烈按他的建议修改申请,果然顺利获批。
自此,中书省的粮草核心圈——李谦管调度、李简管预算,都成了忽必烈的“实务盟友”,虽未明说结盟,却在粮草事务上形成了默契。刘秉忠对忽必烈道:“现在粮草调度、预算、转运都有人帮忙,禁军的粮草问题,算是彻底解决了。”
秋风渐凉时,忽必烈知道,冬季即将来临,禁军需要加拨粮草——按过往惯例,冬季士兵每日口粮需从三升增至四升,每月需多消耗三百石,若不提前申请,冬季必现短缺。这次申请,成了李谦与李简首次协同支持忽必烈的关键事件。
忽必烈先让禁军粮官整理“冬季粮草消耗历史数据”:近三年冬季,中都禁军每月平均消耗三千三百石,比平时多三百石,附“士兵御寒需求说明”“冬季巡逻增加的消耗统计”。随后,他将数据交给李简,李简帮他优化预算申请:“大汗,可将‘加拨理由’分为三点——士兵御寒需求、冬季巡逻频次增加、储备粮不足,每点都附数据,这样更有说服力。”同时,李简还悄悄透露:“王尚书近期在考虑‘冬季地方粮草调配’,若能将禁军加拨与‘中都整体御寒粮草储备’挂钩,获批概率更大。”
忽必烈按李简的建议修改申请后,李谦主动提出“协调漕运”:“若申请获批,下官可提前让江南漕粮多运三百石麦米,优先拨付禁军,避免冬季运输延误。”他还帮忽必烈准备了“漕运提前到港的申请”,理由是“保障禁军冬季防务,避免粮草短缺”。
漕粮调度的关键节点,忽必烈正式提交“冬季粮草加拨申请”,王克柔果然提出“需与中都整体御寒粮草统筹”。此时,李谦与李简在中书省议事时,主动帮忽必烈说话——李谦道:“中都冬季御寒,禁军是关键,若禁军粮草不足,防务出问题,地方也难安稳,优先保障禁军,合情合理。”李简补充:“按预算,今年冬季中都整体粮草储备充足,给禁军加拨三百石,不影响地方,且有过往三年数据支撑,合规可行。”
王克柔见两人都支持,又看了申请中的详细数据,最终批准了加拨——每月额外拨付三百石麦米,从入冬到开春,共一千二百石,由李谦负责调度,李简负责预算备案。申请获批那日,李谦第一时间告知忽必烈:“大汗,加拨批了,下官已让漕运提前运粮,粮船近日便可到港。”忽必烈道:“辛苦李郎中与李员外郎,本大汗会让禁军粮官配合你们的调度,确保实务顺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