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顶的瓦当,原定全用虎纹(陶制,青灰色),忽必烈却从和林送来一批龙纹瓦(琉璃制,黄色),明着说“点缀檐角”,实则试探萧虎的态度。“把龙纹瓦用在殿后的偏房,”萧虎对郭守敬道,“正脊全用虎纹,檐角只放两块龙纹,还得让它被虎纹瓦围着。”
张姓匠人在铺设时,故意让龙纹瓦的位置低于虎纹瓦三寸。“这样下雨时,”他对徒弟道,“龙纹瓦的水得流过虎纹瓦才能落地——规矩不能乱。”这事被内侍报给忽必烈,忽必烈只是笑了笑:“他倒会算账。”耶律楚材在旁道:“能算账,总比乱伸手好。”
瓦当烧制时,有个窑工偷偷在虎纹瓦背面刻了“元”字(与之前浮雕的“元”字呼应)。萧虎得知后,让人把这批瓦用在殿的西翼(蒙古贵族议事处),东翼(汉臣议事处)用的瓦背面刻“汉”——一殿之内,隐分南北,却又同属一瓦,像极了大都的格局。
殿内的主屏用紫檀木制成,高五丈,宽三丈,原定绘“四海归一”图。萧虎却让人改绘“燕山狩猎图”:画中忽必烈射鹿(居上),萧虎射虎(居下),蒙古兵与汉兵分列两侧,猎物堆里既有草原的狼,也有江南的鹿。
“这画得改,”耶律楚材指着萧虎的位置,“比大汗只低半头即可,不能太低。”他怕忽必烈见了觉得萧虎自贬太过,反而起疑。萧虎依言调整,又在画的角落添了只幼虎(隐指未来的传承),画师不解,萧虎道:“让后人知道,这殿不是给一代人建的。”
屏风后的暗格(藏文书用),由周显亲自设计,钥匙分三把(萧虎、忽必烈的内侍、帖木儿各执一把)。“大汗的人要能看,”萧虎对周显道,“但不能让他们想看就看。”暗格的锁芯刻着虎纹,只有用特制的虎符钥匙才能打开——这是萧虎在权力网中留的活扣。
卢景裕带燕云士族参观时,正见工匠给梁柱刷最后一遍漆。“这漆里掺了苏木(江南产)和狼毫灰(蒙古兵的旧帐烧的),”郭守敬介绍道,“能防蛀,还能让虎纹更显层次。”士族们啧啧称奇,卢景裕却盯着殿顶的虎纹瓦:“连瓦都透着规矩,新朝是真要立根了。”
江南来的降臣(如赵孟頫)见殿内不用龙纹,私下议论:“萧将军终究是臣,不敢僭越。”孟珙听到了,冷笑道:“等你们看到屏风上的画就知道,他不是不敢,是时候未到。”这话传到萧虎耳中,他让孟珙带降臣看暗格:“这里藏着江南的户籍册,将来治理江南,还得靠你们。”降臣们摸着冰凉的紫檀木,忽然明白,白虎殿不仅是议事的地方,也是他们的“投名状”。
阿里不哥派人送来“贺礼”——一幅绣着“龙在上,虎在下”的毡毯,要铺在殿内正位。萧虎让人把毡毯挂在偏殿(蒙古贵族休息室),正位铺了块江南织的云锦(绣着虎啸山林,却用金线勾边,暗合“金虎”之意)。
“这是抗命!”阿里不哥的使者怒吼。萧虎指着偏殿:“毡毯挂在那里,所有人都能看见‘龙在上’;正位用云锦,是因为大汗说过‘江南物华天宝’——哪样不是遵旨?”使者被堵得哑口无言,回去后添油加醋禀报,忽必烈却只淡淡道:“他懂分寸。”
落成前夜,张姓匠人在殿门的铜环上发现半条龙纹快磨平了,连夜用錾子加深。“这环得经百年摸,”他对徒弟道,“半龙半虎的意思,不能磨没了。”月光透过窗棂照在环上,龙鳞与虎纹交辉,像枚未开的玉玺。
白虎殿落成。萧虎率百官首次入殿议事,踩在九级台阶上,每一步都像敲在人心上。忽必烈的内侍站在殿门左侧,帖木儿站右侧,汉蒙臣僚分列东西,连呼吸都放轻了。
“诸位看这殿,”萧虎指着梁柱上的虎纹,“虎啸山林,不是要吞山,是要护林。大都就是这林,咱们都是守林人。”他没提龙纹,却让所有人想起了偏殿的毡毯——有些规矩,不必说透。
散会后,郭守敬在殿角发现一块未清理的木屑(楠木的,带着淡淡的香),捡起来揣进怀里。张姓匠人见了,笑道:“留着吧,将来给孙子说故事——咱们建的不是殿,是新朝的骨头。”
夕阳从殿门照进来,虎纹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无数只蛰伏的猛兽。萧虎站在主屏前,望着画中那只幼虎,忽然觉得,这九尺高的殿基,不仅托着一座殿,更托着一个比他寿命长得多的天下——而他,不过是给这天下打第一根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