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8章 青铜虎首(1 / 2)

908章:青铜虎首(大都宫阙的镇殿重器)(至元四十三年年末?大都白虎殿工地)

大都的冬雪刚霁,一批西域匠师踏着残雪进入工地。为首的是来自波斯的铸铜大师阿拉丁,他带来的《天工开物》抄本(阿拉伯文译本)里,记载着古希腊的失蜡法铸造技艺。萧虎在临时官署接见他时,案上摆着虎首的青铜小样——虎目突出,獠牙外露,却在双耳处刻了卷草纹(西域风格)。

“要三丈高,”萧虎用木棍指着图纸,“虎口含火珠,内置机关,晨昏吐烟如烈焰。”阿拉丁抚着胡须笑了:“波斯的圣火坛能让烟气变色,中国的机关术能控烟气时辰,合二为一,不难。”他没说的是,这虎首的铸造难度远超波斯的太阳神像——中国人对“虎形”的气韵要求,比西域的几何精准更难把握。

随行的汉人匠师郭守敬却皱起眉:“三丈青铜需万斤料,西域的坩埚太小,得用江南的泥范(大型铸造模具)。”争执间,萧虎拍板:“阿拉丁掌熔铸,郭守敬掌模具,谁都别想独揽功劳。”他要的不仅是一件器物,是让汉蒙西域的工匠在协作中磨合,断了“术业专属”的念想。

铸造虎首的铜料需从各地征集:云南的斑铜(质地细密)、江淮的青铜(含锡量高)、西域的红铜(色泽鲜亮),每批料都要刻上产地印记。周显带着户部吏员核对账目时,发现云南铜料少了三千斤,押运官说是“山路遗失”。

“查,”萧虎在账册上画了个黑圈,“云南宣慰使是阿里不哥的人,我倒要看看,他敢动宫阙用铜。”三日后,真相水落石出——铜料被偷运去铸钱,流入漠北黑市。萧虎没杀押运官,只命他带着残铜去云南宣慰使面前自焚,浓烟滚滚的铜车在宣慰司衙门前烧了三日,云南再没敢克扣过一粒铜。

阿拉丁看着堆成山的铜料,对郭守敬道:“你们的铜里掺了铅,是为了降低熔点?”郭守敬点头:“但铅多了会脆,得按‘三分铅、七分铜’的比例配。”两种技艺的碰撞,在铜料堆前擦出火花——就像大都的建造,从来不是简单的堆砌,是无数次配比与妥协。

虎首的图纸改了七遍。阿拉丁想让虎耳带波斯式的尖角,被耶律楚材驳回:“虎为山君,尖角类羊,失威严。”郭守敬提议在虎首额间刻“王”字,帖木儿却冷笑:“蒙古人只认狼,不认王字。”争论传到忽必烈耳中,他只批了“依萧虎所定”,却让使者带回一块狼形玉佩——暗示“虎不可压狼”。

萧虎最终拍板:虎耳用中原的圆耳,额间刻蒙古文“镇”字(替代王字),胡须铸成像西域弯刀的弧度。“这样,”他对争议双方道,“汉人看耳,蒙古人看字,西域人看须,各得其所。”阿拉丁望着图纸,忽然明白,这虎首不是艺术品,是平衡各方的秤砣。

最棘手的是火珠机关。阿拉丁设计用硫磺助燃(烟气呈黄色),郭守敬坚持用硝石(烟气发白),争执不下时,孟珙带来江南的桐油:“混着烧,烟色橙黄如火焰,时辰也能控。”他没说的是,这配方是南宋军器监的秘传——降臣的价值,正在于这些“跨阵营”的智慧。

铸造工坊设在白虎殿西侧,三十座熔炉日夜不熄,火光映红了半个大都。阿拉丁光着膀子,用波斯语喊着“火候!火候!”,身旁的汉人学徒捧着《考工记》,逐字翻译“金有六齐(铜锡配比)”。有次锡料加少了,铜水刚倒出就凝固,阿拉丁要斩掌炉工,被郭守敬拦住:“重熔便是,杀了人,谁还敢掌炉?”

蒙古兵送来的木炭总带着松脂(不耐烧),汉人匠师偷偷换成枣木炭(火力持久)。阿拉丁发现后,没告发,反而让西域工匠学辨木炭:“你们的羊毛能织地毯,汉人的木炭能铸虎首,各有各的道。”工坊的角落里,渐渐堆起各种语言的便签:“铜水需千度”“泥范要阴干七日”“机关齿轮用檀木防蛀”。

冬至那日,铜料第一次浇铸失败,虎首的下颌裂了道缝。萧虎来看时,见匠师们跪在雪地里请罪,忽然让人把裂铜抬到工地中央:“这不是罪证,是教训——让所有人都看看,铸虎首有多难。”裂铜在寒风中冻得发黑,反倒成了最鲜活的警示。

忽必烈派来的秘探孛鲁欢,每日混在工匠里,记录虎首的进度:“西域匠师与汉匠争执三次,铜料损耗三成,萧虎每日必至工坊……”他特别注意到,虎首的眼睛用了云南的赤铜(与忽必烈御座的铜钉同料),当即在密报里批注:“萧虎有僭越之心。”

耶律楚材看过密报,对忽必烈道:“三丈虎首再大,也大不过大都的城墙。萧虎要的是‘镇物’,不是‘反物’。”忽必烈却指着密报里的“蒙古文‘镇’字”:“他倒会收买人心。”最终下旨:“虎首可铸,但火珠机关需由怯薛军(皇帝禁卫军)掌管——烟气何时吐,得听朕的。”

孛鲁欢把圣旨传给萧虎时,特意强调“怯薛军掌管”。萧虎笑了:“本该如此。”转身却对阿拉丁道:“给机关加个备用发条,没怯薛军的令,也能转半个时辰。”权谋就像这机关,总得留个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