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萱将最后一根金线穿过绣绷时,指尖被针尖刺出个血珠,滴在未完成的百子图上,晕开一小团暗红。春桃在一旁递过帕子,声音带着担忧:“小主,要不歇会儿吧?这百子图绣了三天了,您眼都红了。”
“没事。”李萱用帕子按住指尖,目光落在绣图中央那个抱着鲤鱼的孩童身上——这是她特意为朱雄英的周岁宴准备的贺礼,鲤鱼的鳞片用了七种丝线,在烛光下能看出不同的光泽,像极了双鱼玉佩的纹路,“明儿个就是周岁宴,得赶出来。”
【轮回次数:52隐忧:左胳膊的刀伤在阴雨天隐隐作痛,像是在预警什么,夜里总梦见冰冷的河水漫过胸口】
“小主,您说吕侧妃死得蹊跷不蹊跷?”春桃一边收拾绣线一边念叨,“好好的怎么就自尽了?还偏偏攥着个带‘萱’字的碎布,明摆着是想栽赃您。”
李萱的绣针顿了顿。吕氏死得确实蹊跷,尤其是那带字的碎布,拙劣得像小孩子的把戏——可越是拙劣,越可能是精心设计的陷阱。第33次轮回时,达定妃就用类似的招数,在自己的药碗里下毒,然后指着她说“是你推我碰翻了药碗”,若不是朱元璋当时恰好撞见,她怕是早就成了刀下鬼。
“郭惠妃那边有动静吗?”李萱问。
“李德全公公派人盯着呢,说她这几日除了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就没出过自己的宫殿,倒是她宫里的小厨房,天天炖着燕窝,不知道给谁送。”
李萱的眉峰微蹙。郭惠妃向来吝啬,自己都舍不得顿顿吃燕窝,如今反常得很。她放下绣绷,走到窗边——冷宫的方向隐在夜色里,像个张开嘴的巨兽,吞噬着所有秘密。
“春桃,去把陆百户给的那包‘显影粉’拿来。”
春桃愣了一下:“小主,您要这个做什么?”那粉末是用来显现密信字迹的,遇水会变色。
“有用。”李萱的眼神沉了沉,“我怀疑吕侧妃手里的碎布有问题。”
显影粉撒在那半块从冷宫取回的碎布上,再用温水轻轻一润,果然在“萱”字下方浮现出几个模糊的小字——“惠妃令”。
春桃倒吸一口凉气:“果然是郭惠妃!她也太胆大了!”
“她不是胆大,是急了。”李萱将碎布收好,“吕氏一死,她就成了时空管理局在后宫唯一的眼线,不把我除掉,她睡不着觉。”
正说着,殿外传来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踩断了枯枝。李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抓起桌上的剪刀藏在袖中,悄声走到门边。
门外的黑影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开门,踉跄着撞了进来,露出一张稚气未脱的脸——是朱允炆。
小家伙手里还攥着个糖人,见了李萱,吓得往后缩了缩,糖人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允炆?你怎么在这儿?”李萱收起剪刀,语气尽量温和。
朱允炆的眼圈红了,小手紧紧攥着腰间的双鱼佩:“我……我找哥哥玩,迷路了。”
李萱看着他不停颤抖的肩膀,心里清楚他在撒谎。这孩子的眼神里藏着与年龄不符的惊恐,像是被什么人威胁了。
“夜深了,我让人送你回东宫。”李萱转身要叫人,却被朱允炆拉住了衣袖。
“别叫人!”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哭腔,“郭惠妃说……说要是我不把玉佩给她,就把我扔进冷宫里,像母亲一样……”
李萱的心猛地一沉。果然是郭惠妃!她竟连个孩子都威胁!
“她还说什么了?”李萱蹲下身,与他平视,指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朱允炆的眼泪掉了下来,砸在玉佩上,发出细碎的响声:“她说……说母亲不是自尽的,是被……被人用枕头闷死的……”
李萱的瞳孔骤然收缩。吕氏是被闷死的?那发簪戳心口,只是掩人耳目的假象?
“你看见什么了?”她追问,声音不自觉地发紧。
“我……我偷偷去冷宫看母亲,听见里面有动静,从门缝里看见……看见郭惠妃宫里的张嬷嬷,正用枕头捂母亲的脸……”朱允炆的身体抖得像筛糠,“母亲还看着我,嘴动了动,好像在说‘跑’……”
李萱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郭惠妃竟狠毒到这种地步,连灭口都做得如此干净。
“别怕,有萱姨在,没人能伤害你。”她轻轻抱住朱允炆,小家伙的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那玉佩……你打算怎么办?”
朱允炆抬起头,泪汪汪的眼睛看着她:“母亲说,这玉佩能保护我,不能给任何人。可是……可是郭惠妃说明天周岁宴,她会让人抢……”
李萱的心定了定。这孩子虽然被教坏了,但骨子里还有些单纯。她从腕上解下一个平安绳,上面穿着颗小小的桃木珠:“把这个戴上,明天不管谁要你的玉佩,你都说是萱姨让你保管的,他们就不敢抢了。”
朱允炆看着平安绳,又看了看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接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戴在手腕上。
“快回去吧,别让你父亲担心。”李萱送他到门口,看着他的小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心里的石头却没落地——郭惠妃绝不会善罢甘休,明天的周岁宴,怕是场硬仗。
周岁宴设在东宫的庭院里,阳光正好,风里飘着桂花的甜香。朱雄英穿着件大红的小袍子,被常氏抱在怀里,咯咯地笑着,伸手去抓案上的拨浪鼓。
朱元璋坐在主位,马皇后坐在他身边,脸色依旧不太好看,时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瞥向李萱,带着明显的敌意。
“皇后,尝尝这莲子羹,是李萱亲手做的,你以前最爱吃。”朱元璋舀了一勺递到马皇后面前,语气带着些刻意的缓和。
马皇后却没接,只是淡淡道:“本宫最近胃口不好,吃不惯甜的。”她转向常氏,“雄英快抓周了吧?让他抓个笔,将来好好读书。”
李萱站在一旁,看着这微妙的气氛,心里清楚马皇后还在为英国公的事记恨她。第22次轮回时,马皇后也曾这样处处针对她,最后借着“巫蛊案”把她关进天牢,牢里的老鼠在她手上啃出好几个血洞,疼得她整夜整夜地哭。
“陛下,皇后娘娘,吉时到了。”司仪太监高声唱喏。
案上摆满了各式物件:笔、墨、书、算盘、小弓、金元宝……朱雄英被放在案前,小家伙好奇地睁大眼睛,小手在物件上摸来摸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朱元璋都微微前倾了身体。
朱雄英的小手最终落在了一把小弓上,还没等众人喝彩,他突然又把手缩了回来,爬向桌角——那里放着李萱送的百子图绣绷,绣图中央的鲤鱼在阳光下闪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