巽风和吹王者归 第380集 余烬生花(2 / 2)

基兰往云纹铁上啐了口唾沫,从腰间摸出錾子,在石桌上磨起来:“我这就去告诉胖掌柜,把新铸的短剑改成爆破筒的引信剪——英军的爆破筒引信是麻线做的,涂了蜡,看着结实,一剪就断。”他往上游望了望,那里的晨雾已经散了,露出青杨林的轮廓,像道绿色的屏障,“汤姆的猎隼呢?让它去报信最快,那小家伙飞过黑石渡只用一袋烟的功夫。”

科林忽然把盾往我怀里一塞,盾面还留着她的体温,混着硝烟和草药的味道。“我去召集盾卫队,”她拔起地上的长矛,矛尖在晨光里闪着冷光,矛杆上的红布条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卡文郡的石墙再硬,也硬不过咱们的盾。上次黑石渡的石桥,我们不就用盾搭成掩护,救了二十个村民吗?这次照样能挡住他们的子弹。”

我摸着盾面上小墨菲画的粮仓,忽然注意到云纹铁的裂纹里,还嵌着昨夜的火星。那些细小的红点在铁里藏着,像无数颗没烧尽的火种。想起祖父说过,1798年起义失败后,他就是靠藏在石缝里的火星,重新点燃了篝火,才让三十个弟兄活过了那个冬天。当时他们躲在老教堂的地窖里,用冻裂的手护着那点火星,像护着爱尔兰最后的希望。

“去老教堂的地窖。”我把云纹铁塞进怀里,铁上的刻痕硌着心口,像在提醒我肩上的重量,“那里有百年前起义军留下的密道,能通到粮仓底下。我去年查古籍时看到过记载,密道入口在祭坛第三块石板下,用鸢尾花徽章能打开机关。我们从密道进去,用基兰做的引信剪,把爆破筒全拆了。”

科林的矛尖在地上划出条线,从河谷一直延伸到青杨林深处,像条指引方向的路:“我带十个人从正面佯攻,用盾阵挡住英军的火枪,给你们争取时间。”她忽然笑了笑,矛尖挑了挑盾面上的红布条,“让他们再尝尝被盾砸脸的滋味,上次那个被我撞断肋骨的英军军官,见了我的盾就发抖。”

基兰已经把錾子磨得发亮,正往麻袋里装火药,动作麻利得像在跟时间赛跑:“我做十个‘烟幕弹’,比上次的硫磺味更冲,再掺点辣椒粉,保证让英军睁不开眼、喘不上气。胖掌柜说他年轻时修过教堂的钟,知道密道里哪段有塌方,能带着咱们抄近路。”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是半块麦饼,塞给小墨菲,“快吃,吃饱了才有劲给我们带路。”

莉齐不知何时又跑了回来,药篮里装满了红布条,是从各村妇女那里收集来的新货,颜色鲜亮得像石楠花。“给,”她往我们手里塞,布条上还沾着草药汁,带着点苦香,“玛莎婶子说这是用石楠根煮过的,能辟邪。她带妇女们去粮仓外围的灌木丛,要是听见密道里的动静,就往英军的马群里扔石头,惊了他们的马,就追不上我们了。上次她们用这招,把英军的骑兵队引到了沼泽里。”

晨雾彻底散去时,青杨林的影子在地上铺成片绿毯,叶尖的冰粒在阳光下闪着碎银般的光。科林的盾队已经列好了阵,十面橡木盾并排而立,红布条在晨风里连成片,像道流动的血线。基兰背着麻袋往老教堂的方向走,胖掌柜跟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串铜钥匙,是他从教堂神父那里讨来的,据说能打开密道里的三道暗锁——那神父的儿子去年被英军抓去当壮丁,至今杳无音信。

莉齐站在河谷的高地上,正往妇女们手里分石头,每个人的手腕上都缠着红布条。她看见我望过去,忽然举起块焦黑的鸢尾花瓣,在晨光里晃了晃——那是昨夜从武库灰烬里捡的,此刻被她别在发间,像朵从火里开出的花。妇女们的笑声顺着风飘过来,玛莎婶子正教她们唱盖尔语的歌谣,歌词里唱着“灰烬里的种子,比雨水浇的更壮”。

我摸了摸怀里的云纹铁,刻着的盖尔语在掌心发烫,那行字终于辨清了:“粮仓是命,宁死护之。”远处传来英军操练的号角声,沉闷得像块石头压在胸口,却盖不住盾队整齐的脚步声、基兰打磨工具的叮当声、妇女们清亮的歌谣声。当科林的盾队发出整齐的呐喊,当基兰的烟幕弹在晨雾里炸开第一道黄烟,当莉齐带着妇女们往马群里扔出第一块石头,我忽然觉得,那些昨夜的灰烬里,正有无数新芽在破土——是自由的芽,是希望的芽,是这片土地烧不尽的根。

老教堂的钟声忽然响了,是胖掌柜在拉绳,钟声穿透硝烟,在河谷里回荡,像在召唤沉睡的先辈。我钻进密道的瞬间,听见科林的盾队撞上英军阵线的闷响,听见基兰的烟幕弹炸开的噼啪声,听见莉齐带着妇女们喊的盖尔语口号:“余烬生花,爱尔兰不败!”

密道里的石壁很凉,却刻着无数先辈的名字,有的已经模糊,有的被后人用炭笔描过,清晰得像昨天才刻的。我摸着那些模糊的刻痕,忽然明白:所谓传承,从来不是完好无损的宝藏,而是从余烬里捧出的火种,是从焦黑里抽出的新芽,是我们此刻踩在脚下的、滚烫的土地。就像那片焦黑的鸢尾花瓣,只要根还在,就能在灰烬里开出更艳的花。

前方的黑暗里,忽然透出点红——是基兰的烟幕弹映红了密道的出口,像黎明前的第一缕霞光。我加快脚步,怀里的云纹铁硌着心口,像在数着即将到来的黎明,数着那些在余烬中悄然绽放的、属于爱尔兰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