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村那场充满了噪音、颠簸与无尽希望的“铁马奔行”,如同一声平地惊雷,再次向整个帝国宣告了“格物之学”那永无止境的……创造伟力。
消息通过电报传回京城。
皇帝宁宣宗龙颜大悦!
他当即便下达最高旨意,将那尚处于“丑陋原型”阶段的“不用吃草的铁马”,破格赐名为——“驰电”。
并下令由皇家营造司与格物学院机械司联手,成立“皇家驰电车研发总署”,由安国公长孙张念祖亲任督办,拨付重金,务求早日将其完善、量产!
一时间,整个京城都再次陷入了一场对“陆地新神器”的巨大热议与期盼之中。
然而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充满了未来感的“驰电车”所吸引之时。
一场更为深刻、也更为……血腥的巨大风暴,却已然在帝国那看似歌舞升平的朝堂之上,悄然汇集,并即将以一种任何人都无法阻挡的姿态……
轰然引爆!
……
大宁启元三十七年,春分。
太和殿,大朝会。
气氛压抑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所有前来上朝的王公大臣,脸上都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阴霾与不安。
他们都已知道,今日将要“图穷匕见”的,是什么。
——那便是自数月之前由内阁首辅张小山悍然抛出,并引发了整个朝堂剧烈地震的……《大宁新税法》草案!
在经历了数个月的、无数次的、充满了口水与唾沫的激烈辩论、扯皮与妥协之后。
今日便是此项足以动摇国本的惊天新政进行“最终廷议”,并决定其“生死”的……最后时刻!
……
“诸位爱卿,”
龙椅之上,皇帝宁宣宗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充满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巨大压迫感。
“关于内阁所呈之‘新税法’,诸位想必早已烂熟于心。”
“今日朕不想再听那些空洞的‘祖宗之法’与‘圣贤之言’。”
“朕只想最后再问一句。”
他的目光如同两柄最锋利的冰刀,缓缓地扫过下方那一张张神情各异的脸庞。
“此法到底是利国利民之善政?”
“还是祸国殃民之……恶法?”
“赞成者为何赞成?”
“反对者又为何反对?”
“都给朕说出你们最真实、也最……根本的理由!”
……
皇帝这番充满了“最后通牒”意味的问话,让整个大殿的空气都瞬间凝固了。
所有的人都知道。
今日再无和稀泥的可能。
必须站队!
……
短暂的沉寂之后。
一个须发皆白、身着一品仙鹤补服的世袭老侯爷,第一个颤巍巍地从队列之中走了出来。
他便是当朝所有“旧派勋贵”的……领袖,定北侯,赵雍。
“启禀陛下!”他的声音苍老,却又充满了扞卫自己“根本利益”时的……巨大“道义”!
“老臣以为!此法乃……恶法也!”
“其恶不在‘工商’,而在‘田亩’!”
“我等勋贵世家自太祖皇帝开国以来,便随龙入关,为国流血牺牲!这满身的爵位,这名下的田产,皆是我等祖辈用命换来的!乃是受我朝律法与‘丹书铁券’所明文保护的……神圣祖业!”
“如今首辅大人竟要对我等这受之有愧的‘祖业’开征那闻所未闻的‘资产持有税’!”
“这与那强取豪夺的……盗匪有何区别?!”
“此例一开,则‘丹书铁券’将信誉全无!祖宗之法将荡然无存!天下所有为国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功臣之心都将……为之冰寒啊!”
他这番慷慨陈词,瞬间便引来了所有旧派勋贵们的……一片附和!
“是啊!陛下!定北侯所言极是啊!”
“我等皆是为国流过血的!岂能再让我等……寒心啊!”
……
而就在此时。
另一个同样分量十足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那是江南丝绸总会的会长,因在“铁路”与“救灾”之中立下大功而被破格赐予了“二品红顶戴”的……商贾新贵,沈万三。
他代表的是在场所有靠着“格物新政”而崛起的新兴利益集团。
“陛下!”他的声音虽然带着几分商人的圆滑,但其反对之意却也同样是斩钉截铁!
“草民以为!此法亦是……恶法也!”
“其恶不在‘田亩’,而在‘工商’!”
“我等商贾虽无开疆拓土之功,然我等响应陛下‘兴商’之号召,开工坊,建商会,疏通天下之货殖,为国库贡献了近七成之税赋!”
“可以说如今这盛世亦有我等一份不可磨灭的……汗马功劳!”
“可如今,”他看了一眼面沉如水的张小山,声音里充满了委屈,“首辅大人不仅不思如何为我等减轻负担以励工商,反要在我等那本就微薄的‘纯利’之上再横征一笔高达三成的……‘利得税’!”
“此乃是与民争利,杀鸡取卵也!”
“此法若行,则天下商贾人人自危,再无投资兴业之热情!则我朝那刚刚才燃起的‘工商’之火必将因此而……熄灭啊!”
他这番话更是如同捅了马蜂窝!
所有新晋的“红顶商人”们也纷纷出列,哭诉自己的“艰难”,痛陈此法的“危害”!
……
旧派勋贵反对“资产税”。
商贾新贵反对“工商税”。
这两大如今在朝堂之上最具权势的利益集团,竟奇迹般地在这一刻联合了起来!
形成了一股足以让任何帝王都为之感到棘手的……巨大阻力!
整个太和殿几乎成了一面倒的……“反新政”批判大会!
而身为“新政”总设计师的内阁首辅张小山,则成了那被万夫所指的……“国之奸贼”!
然而面对这如同惊涛骇浪般的围攻。
张小山和他身旁那同样面沉如水的二哥张石头与幺弟张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