帖子提到它们是被淹死的,是水鬼!
它们的力量或许和水有关?离开水边?去一个绝对干燥,没有水的地方?
这个念头如同溺水者抓到的最后一根稻草。
干燥的地方在哪里?
我想起之前路过镇中心,看到一栋新建好的商业楼,好像叫什么“鼎峰国际”,这栋楼是镇上最高的。
外面还挂着招商的横幅,里面应该还没完全投入使用,空荡荡的。
最重要的是,楼高,顶层!远离地面,远离河流!
就那里!
我手脚并用地从椅子上爬起来,黑暗中摸索着抓起外套和钱包,看都不敢看地上那碎裂的手机,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间。
“哎?这么晚了你又去哪儿?”小姨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拿着锅铲。
“我……我出去透透气!马上回来!”我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句,拧开门锁就冲了出去。
楼道里声控灯应声而亮,惨白的光线让我稍微安心了一点点。
走到户外,冷风一吹,我稍微清醒了一点。
我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镇中心新建的商业楼奔去。
街道上依旧没什么人,只有我的脚步声在空旷中回荡。
近了,“鼎峰国际”的轮廓出现在视线里,大部分窗户都是黑的,只有底商的霓虹灯孤零零地亮着。
我冲到楼下,玻璃大门锁着。
我用力拍打着玻璃,发出砰砰的声响,里面黑漆漆的,没有人回应。
怎么办?怎么办?
我绕着大楼跑了一圈,发现侧面有一个卸货通道,卷帘门没有完全拉下,留了一道半人高的缝隙!
顾不上那么多,我俯身就钻了进去。
里面是堆满建筑垃圾和材料的毛坯空间,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水泥的味道。
没有灯,只有安全出口的绿色指示牌提供着微弱的光源。
干燥!这里很干燥!
我找到消防楼梯,开始向上狂奔。
一层,两层,三层……我不敢停,拼尽全身力气向上跑。
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发出巨大的回响,仿佛有无数个我在同时奔跑。
我推开沉重的消防门,冲进了顶层空间。
这里同样是个毛坯层,空旷,巨大,没有隔断。
巨大的落地窗没有安装玻璃,只有水泥框架,冰冷的夜风毫无阻碍地灌进来,吹得我站立不稳。
远处,是整个小镇的夜景,灯火零星。
我走到楼层中央,远离所有可能的窗户边缘,瘫坐在地上,抱着膝盖,蜷缩起来。
这里够高,远离地面和水源。这里空旷,没有任何藏身之处。这里干燥,只有灰尘。
安全了吗?
我剧烈地喘息着,心脏狂跳,耳朵里嗡嗡作响。
风从没有玻璃的窗口呼啸灌入,发出呜呜的声音。
等等……
风声里,好像夹杂着别的什么。
一种细微的,若有若无的……
啪嗒。
啪嗒。
像是有脚的蹼状物,踩在这干燥的水泥地上。
声音,来自我身后的黑暗角落。
我的身体瞬间僵直,血液倒流。
它们不需要水。
或者说,我逃到哪里,哪里就会为它们生出“水”来。
我慢慢地回过头。
借着远处城市漫射过来的微弱天光,我看到,在我刚才跑上来的消防楼梯的门口。
地面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正朝向我坐的位置,
啪嗒,啪嗒。
湿漉漉的脚步声在空旷楼层里异常清晰。
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暗色的水印。
绝望像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抓住了我的心脏,连呼吸都开始困难。
我蜷缩在地上,已经退无可退。
脚步声停了。
就在离我大约五六米远的地方。
地上有着一串延伸过来的湿脚印,四周空无一物。
它已经来了,我却看不见它的存在。
这时,一道声音直接在我脑海深处响起。
“……冷……”
“……好冷……”
“……来……”
“……过来……暖和……”
是两个重叠的声音,一个苍老,一个稚嫩。
这声音里充满诱惑的魔力,我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微微向前倾。
眼皮变得沉重,想要合上,想要沉睡。
不!
我猛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剧痛和腥甜味瞬间刺激着神经,让自己的意识变得清醒。
我的双手死死抠着身下粗糙的水泥地面,指甲已经翻折。
不能过去!过去就完了!
可是声音的诱惑如同潮水,一波强过一波。
“……看看我们……”
“……看看……你就不冷了……”
眼前的空气开始扭曲,如同隔着一层晃动的水波。
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化。
两团模糊的轮廓缓缓浮现。
像是被水泡之后浮肿的人形样子,皮肤呈现出一种死鱼肚般的颜色。
它们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有两个凹陷的黑洞代表着眼睛,和不断张开,吐出浑浊水草的嘴。
大的人形轮廓微微弯着腰,手臂环抱着小的人形轮廓。
小的紧紧依偎着大的,肢体扭曲着,像一个被泡烂的布偶。
它们就站在那里,无声地“看”着我。
四周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水腥气和深沉的怨毒与悲伤。
这就是那对溺亡的母子。
这就是一直追逐我的“东西”。
它们带来的“冷”是如此的彻骨,这不仅仅是温度上的冷,更带着剥夺了一切生机,让人永远困于溺亡的绝望之冷。
而我,一个带着“热气”的“外地人”,成了它们锁定的“暖源”,是脱离冰冷苦海的希望。
“……来……”
大的人形轮廓,缓缓抬起一只滴着粘液的手,朝我伸来。
它的手臂能无限延长,跨越了数米的距离,带着刺骨的寒意,抓向我的面孔。
我惊恐地向后退,后背抵住了冰冷的窗框。
完了!
这时,我口袋里港币突然变的滚烫。
如同一个小太阳在我口袋里爆发!
一股灼热的凛然正气以它为中心轰然炸开!
“嗤——!”
一声尖锐的痛苦和愤怒的嘶鸣直接在我脑海深处炸响!
伸向我的肿胀手臂如同触电般猛地缩回,两团水鬼的轮廓开始剧烈地扭动。
它开始变得稀薄,发出的冰冷意念也充满了惊惧和难以置信!
“……不……!”
“……那是……什么……!”
是关帝爷留下的印记!
这枚港币被我带进了关帝庙。它被关帝爷烙印下了香火愿力和至阳煞气。
在此刻,变成了我最后一道护身符!
滚烫的热流从口袋蔓延到全身,驱散了要将我冻僵的阴寒,也逼退了无形的意念拉扯。
可它们并没有消失。
只是退到了更远的阴影里,两对黑洞般的“眼睛”依旧死死地锁定着我,充满了浓烈不甘的怨毒。
它们在等待。
等待这枚港币的力量耗尽。
或者,等待我意志崩溃的瞬间。
我瘫在窗边,大口喘着气,感受着口袋里硬币的温度在缓缓下降。
它救了我一次,但还能救几次?
冷。
我也开始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冷。
这是绝望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