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命债 上》(1 / 2)

2019年,外公去世了,他走的很安详。

村里人都说,外公活了91岁,属于功德圆满上天享福去了。

外公是这一带很有名的风水先生,眼神总是闪着明亮光,似乎能看穿很多东西。

有一件事却一直梗在我的心里。

我的父亲每周五都要跟几个朋友去喝酒,雷都打不动,不管怎么劝都没有用。

唯独有一次,大概是外公去世的小半年前,一个周五的下午四点多,外公突然打电话来,说晚上要来我家里住。

这太不寻常了,自从我记事以来外公从不在我家留宿。

每次都是吃完中午饭,就拄着拐杖去赶唯一的班车回他自己村里。

父亲和母亲都劝过很多回让他在我家留宿,他从来没有答应过。

父亲为了此事还骂骂咧咧了好一阵,因为刚好是周五,外公来了,他就没办法去陪朋友喝酒了,只能留在家里招待外公。

当天晚上六点多,父亲的电话就响了,是他的一个酒友家里打来的,说他们的那辆车在国道上撞上了违规掉头的大货车,一车三个人,都没了。

我爸当时脸就白了,坐在沙发上,半天没吭声。

我们都后怕得要命,觉得是外公无意中救了他一命。

问起外公那天为什么突然想来住,他说只是年纪大了,想来看看你们,又不想赶班车回去。

外公去世的第三天,我开始整理他的遗物。

在他那间充满了陈旧木头和草药味道的老屋里,大部分的东西都很整齐。

罗盘、几本线装书、一些叠好的旧衣服。

然后,就在他那个随身携带的旧帆布包夹层里,我摸到了一张纸。

很薄,纸张有些泛黄,边缘也都起毛了。

展开一看,上面是用毛笔写的一行小字。

是我外公的笔迹,只是笔画显得有些急促,不像平时那么沉稳:

“你爸周五喝酒会死,我用自己的命替他挡了。”

我捏着那张纸,站在午后的阳光里,浑身的血好像一瞬间被抽干了,从头凉到脚。

外公他什么都知道。

他用他自己的命,换了我爸的命?

这件事我没敢告诉爸妈,尤其是爸。

那张纸条,被我折好,偷偷藏在了贴身的钱包里。

它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得我坐立难安。

头七那晚,按照规矩,我们小辈要守夜。

爸妈年纪大了,撑到后半夜就被我劝去里屋睡了。

灵堂就设在外公老屋的堂屋,白色的蜡烛烧得噼啪作响,火苗拉得长长的,不安地跳动着。

外公的遗照在供桌后面,带着那种看透一切的淡淡笑容,安静地看着我。

棺材已经封盖,明天一早就要抬上山下葬。

屋子里静得可怕,只有蜡烛燃烧的细微声响和我自己的心跳。

夜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刮在脸上,阴冷阴冷的。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然后还做了一个混乱的梦。

梦里听见了刺耳的刹车声,看见了漫天飞溅的玻璃碎片。

随后,耳边响起了怪异的声音。

“咚。”

“咚。”

“咚。”

声音很沉,很慢,一下,又一下。

像是敲在厚厚的木板上。

我猛地从梦里惊醒过来,心脏狂跳不止。

灵堂里一切正常,只是蜡烛的火苗不知何时变成了幽绿色,静静地燃烧着,把整个屋子映得一片幽绿色。

耳旁的怪声又响了起来。

“咚。”

“咚。”

这一次,都无比清晰。就是从大门外传来的。

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手脚冰凉。

我的喉咙像堵了起来,无法发出声音,想要往后退,身体也动不了。

可鬼使神差地是,我竟然不受控制的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挪到了门边。

手又不受控制地搭上了冰冷的门闩。

外面,会是什么?

我猛地拉开了大门。

夜风“呼”地一下灌了进来,吹得我几乎睁不开眼。

蜡烛的火苗剧烈地摇晃了几下,绿光闪烁着,映出了门外站着的那个人影。

瘦高,微微佝偻着,穿着一身深色的、类似中山装的寿衣。

是我外公。

他就站在那里,脸在跳动的绿光下显得格外苍白,没有一丝活气。

眼睛空洞洞的,看不到眼白,也看不到瞳孔,只有两潭深不见底的漆黑。

我的目光往下移,瞬间凝固了。

在他的左胸口,靠近心脏的位置,深深地插着一大片黑乎乎的东西,那东西的边缘在绿光下反射出一点尖锐的寒光。

那东西我认得,或者说,我梦里见过。

那是汽车挡风玻璃的碎片,上面染着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

他就那样“看”着我,用那双空洞的眼窝。

然后,外公的声音响了起来,干涩,嘶哑。

他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寒意,直接钻进了我的脑海:

“乖孙……”

我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外公停顿了一会,接着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爸的债……还完了吗?”

“债……什么债?”我的声音透着沙哑。

他没有回答。

那张苍白的脸在绿光下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寂。

他胸口那片黑乎乎的玻璃,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发出极其细微的“嗡”声。

紧接着,一股更浓烈的腥气扑面而来。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脚跟磕在地上上,差点摔倒。

“外公……”我艰难地开口。

“您……您说的是那张纸条吗?爸他……他不知道……”

“时辰……”外公的声音再次响起,“……快到了……”

快到了?什么快到了?

没等我想明白,他突然就动了。

僵硬的身体没有任何弯曲,直直地向后缓缓飘去,转眼就消失在黑暗里。

门,无声无息地在我面前自动关上了。

灵堂里,蜡烛的火苗猛地蹿高了一下,恢复了正常的橘黄色,随即又弱了下去,噼啪声也恢复了寻常。

刚刚那股阴冷的感觉像潮水一般退去,只剩下夜晚本身的凉意。

我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着。

刚才的一切,是梦?还是幻觉?

可鼻腔里残留的那股腥气,却在提醒着我那是真实的。

“债……时辰……”我喃喃自语,猛地想起了钱包里的那张纸条。

我手忙脚乱地把它掏出来。

“你爸周五喝酒会死,我用自己的命替他挡了。”

用自己的命……挡了……

难道这“挡”,不是简单的一命换一命。

外公不仅替我爸死了,还替他背上了某种……“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