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手,掌心凝聚起一缕灵力,轻轻拍向地面。「轰隆」一声,地面的骨骸层裂开一道丈许宽的缝隙,露出下方漆黑的洞窟。林舟纵身跃入,羽冠在他头顶散出光芒,照亮了洞窟内的景象。
这是一处狭长的骨穴,穴壁上镶嵌着无数人面形状的白蜡像,那些蜡像的表情各异,有痛苦、有恐惧、有麻木,眼睛的位置都空着,透出背后的黑暗。骨穴尽头,一尊与人同高的雕像静静伫立,雕像由白色玉石雕琢而成,双手捧着一盏沉睡的灯盏,灯芯微弱得几乎看不见,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
林舟走到雕像前,看着那盏濒临熄灭的灯盏,缓缓唤起体内的灵息。一点金色的灵光从他指尖飞出,轻轻落入灯盏之中。刹那间,灯盏骤然亮起,温暖的橙黄色火焰熊熊燃烧起来,驱散了骨穴内的阴冷。雕像的手指缓缓合拢,指向骨穴另一端的出口方向,仿佛在指引着离开的路径。
林舟取下灯盏,那盏橙黄色的骨灯入手温润,与之前的冰冷截然不同。他转身跃出地穴,地面的裂缝在他离开后自动合拢,恢复如初。
「第四盏灯骨已得。」羽冠将骨灯吸入,四种火焰在其中流转,如同四条相互缠绕的彩龙。远方的骨塔上,第四盏灯亮起,塔身中央忽然裂出一道细缝,隐约能看到塔内透出的微光。
林舟没有停留,循着羽冠的指引直奔北方的风口山谷。越靠近山谷,风声便越发刺耳,灰雾被狂风撕扯成碎片,在空中乱舞。山谷地势高耸,谷壁由巨大的岩壁构成,上面镶嵌着无数风化的白骨,如同天然的浮雕。谷内的风裹挟着无数碎骨沙粒,打在身上如同针扎般疼痛。
他逆着狂风走入谷底,视线在风沙中艰难地搜索。片刻后,他看到在山谷最深处,一具由黑色岩石与白骨混合而成的石骨人形单膝跪地,它的姿态虔诚而肃穆,双手捧着一盏红黑相间的骨灯,灯中燃烧着诡异的血红色火焰,火焰形状如同跳动的心脏。
「生者勿近,焰为魂祭。」一个低沉的声音直接在林舟脑海中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林舟却未止步,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用旧布包裹的灵石——那是他在之前的世界中偶然得到的,蕴含着纯净的生命灵气。他轻轻将灵石放入血红色的火焰中,灵石瞬间融化,化作无数灵粉,被火焰吞噬。血焰骤然高涨,发出「噼啪」的声响,仿佛在欢呼着得到了滋养。
石骨人形的手臂缓缓松开,红黑骨灯从中浮起,自动飞向林舟。他伸手接住,骨灯入手微烫,血焰在其中安静地燃烧,不再散发之前的凶戾之气。
「第五盏灯骨已得。」羽冠将骨灯吸入,血红色的火焰加入其中,五种颜色相互映衬,越发绚烂。风谷在骨灯离开后突然安静下来,风沙平息,灰雾也变得稀薄,露出了谷外的路径。
羽冠微微震动,指引方向转向东北。林舟顺着光轨前行,穿过一片由无数肋骨组成的「森林」——那些肋骨如同高大的树木,顶端指向天空,形成一片遮天蔽日的骨林。
走出骨林,眼前出现一片沉睡的墓阵。地面上布满了棺形的石板,每块石板上都刻着模糊的符文,隐隐能感觉到石板下封印着无名之灵的气息。墓阵正中央,一具断臂的巨尸盘坐在石台之上,它的头颅缺损了一半,露出黑洞洞的脑腔,胸前镶嵌着一盏布满裂痕的骨灯,灯芯闪烁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林舟走到石台前,没有贸然取灯,而是盘膝坐下,闭上眼睛,缓缓向那盏裂痕骨灯传入灵识。片刻后,一段微弱而混乱的记忆涌入他的脑海——那是千年前一场惨烈的死战,一个士兵在战场上浴血奋战,最终力竭而亡,却始终放不下未竟的执念。
林舟静静地感受着那段记忆中的不甘与忠诚,良久,他缓缓睁开眼,将那段记忆小心翼翼地封入羽冠之中,为其寻得一个安息之所。骨灯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善意,闪烁的火焰变得稳定下来,发出如泣如诉的微光,在他掌心轻轻跳动。
「第六盏灯骨已得。」羽冠将裂痕骨灯吸入,淡紫色的火焰在其中燃起,与其他五种火焰交织在一起。远方的骨塔上,第六盏灯亮起,塔身的裂痕又扩大了几分,隐约能听到塔内传来沉闷的转动声。
最后一盏灯骨的气息异常遥远,羽冠的青铜叶片直指正南方向,那里正是骨塔的正下方。林舟抬头望向骨塔,发现塔影投下的地方,竟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仿佛通往世界的尽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吸力。
他深吸一口气,纵身跃入黑洞之中。耳边风声呼啸,身体急速下坠,羽冠在他周身化作一道淡蓝色的光盾,护住他不受黑洞中乱流的侵袭。
坠落了约百丈之后,下坠的势头突然停止,林舟悬停在一片水镜之上。这水镜与之前水镜荒原的水面截然不同,它漆黑如墨,表面光滑如镜,却不反射任何影像,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
水镜之下,一具完整的骸骨沉眠其中,骸骨双手合十,捧着最后一盏纯白的灯骨,灯骨顶端的火苗安静地燃烧着,无声无息,却照亮了骸骨安详的面容。
林舟缓缓俯身,指尖轻触水镜。镜面如同融化的寒冰般荡漾开来,纯白灯骨自动从水中升起,落入他的掌心。那火苗接触到空气的瞬间,骤然变得明亮起来,散发出柔和而纯净的白光。
「第七盏灯骨已得。」
话音刚落,远方的骨塔顶端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七盏灯骨的光芒在塔身上汇聚成一张巨大的光网,光网中央,紧闭的塔门发出低沉的嗡鸣,如同巨兽苏醒时的喘息,缓缓向内开启,露出一道通往塔内的暗黑入口。
林舟不语,羽冠在他头顶化作盾形,将七盏灯骨的光芒汇聚于其上,形成一道坚固的光罩,护住他周身。他迈步踏入骨塔,身后的七盏灯骨自动从羽冠中飞出,环绕在他身周旋转,如同七颗守护的星辰。
塔外的灰雾开始向后退去,露出骨灯城原本的面貌——竟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巨大墓地。骨塔内部幽深而漫长,两侧的墙壁上镶嵌着无数燃烧的骨灯,照亮了前方延伸的长阶。长阶尽头,依稀可见一尊巨大的白骨王座,王座之上,似乎端坐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他步步向前,灯火在身周明明灭灭,长阶在脚下静默无声,只有风声从塔外传来,渐渐变得悠远。塔门在他背后缓缓闭合,将骨灯城的死寂隔绝在外,只留下他的身影,在骨塔深处缓缓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