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小暑(2 / 2)

\"什么事?\"

母亲拧开水龙头,水流声掩盖了她的低语:\"文家有种遗传病,男性四十岁后视力会急剧下降...文叙父亲现在几乎全盲了。\"

宁悦的指甲陷入掌心。她突然明白为什么文叙总在阳光强烈时眯眼,为什么他拒绝学开车。

\"他申请上海交流的事...\"

\"就是为了离大医院近。\"母亲叹气,\"悦悦,妈妈不反对你们,但你要想清楚...\"

回到酒席上,宁悦发现文叙不见了。黄宏醉倒在沙发上,金发女子正用蹩脚中文跟服务员要醒酒汤。宁悦悄悄退出包厢,在酒店后巷找到了文叙——他蹲在雨中,手里捏着一支没点燃的烟。

\"你不抽烟。\"宁悦站到他面前。

文叙抬头,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像眼泪:\"高中学会的,压力大时拿出来闻闻。\"他苦笑,\"不敢真抽,怕你闻到味道。\"

宁悦的心脏像被狠狠攥住。她蹲下来,与文叙平视:\"为什么不告诉我遗传病的事?\"

文叙的瞳孔猛地收缩:\"你...知道了?\"他手中的烟被捏得变形,\"我不想绑架你的选择。\"

\"所以你宁愿等我发现?等我三十岁、四十岁时突然面对丈夫失明?\"

\"不。\"文叙终于看向她,\"我申请了基因治疗实验组,成功率有六成。\"他声音发颤,\"如果失败...我会离开。\"

宁悦想起苏梦的话,想起母亲欲言又止的表情,想起那个被称作\"禽兽\"的同学如今漂泊他乡。三十岁,工作摇摇欲坠,感情一片空白,回到这个她曾经拼命逃离的小镇,面对一个可能失明的青梅竹马——这简直像命运恶意的玩笑。

雨越下越大。文叙脱下外套罩在宁悦头上,自己淋得透湿:\"我送你回家。\"

宁悦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如果...\"她的声音淹没在雷声中,\"如果我选择留下呢?\"

文叙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他缓缓抽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是上海某医院的预约单。

\"下周三,\"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如果你来,我们就一起面对。如果不来...\"他顿了顿,\"我理解。\"

回到家中,宁悦翻出铁盒里所有文叙写给她的纸条。从小学歪歪扭扭的\"明天给你带糖\",到初中小心翼翼的\"毕业能不能不分开\",再到前天的\"关于你的事,我都记得\"。二十年的时光在这些泛黄的纸片上静静流淌。

手机亮起,是苏梦:\"老板说你再不回来就真不用回来了!\"

宁悦走到窗前。雨停了,月光照亮院子里那棵老梨树——她和文叙小时候常在那里写作业。树干上还留着他们刻的歪歪扭扭的笑脸。

三十岁,一无所有,回到起点。但或许起点才是她真正该在的地方。

她拍下那张医院预约单,发给苏梦:\"帮我个忙,查查这个医生的资料。\"

远处,文叙家的灯还亮着。宁悦想起他淋雨时颤抖的肩膀,想起他捏着烟说\"怕你闻到味道\",想起他每次等她时专注的目光。不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而是穿越时光依然坚定的初心。

手机震动,文叙发来一张照片:月光下的梨树,枝头挂着几个青涩的小梨。

\"熟了。\"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宁悦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