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洛阳人口近七十万，全城被纵横交错的大街、高墙隔成无数个里坊，要是从永宁寺塔俯瞰，全城俨如一个铺在大地上的棋盘，横七竖八的街道是棋盘上的线、一个个里坊是棋盘上的格、城里的人人是棋盘里的棋子。

城内有高大壮观的永宁寺塔、有金碧辉煌的皇宫、有华美的庭院、有精雕细琢的花园、有种植整齐的常绿树、有小桥流水、有如织船只和车马……

洛阳的商业主要集中在三大集市。洛阳大市、洛阳小市位于洛水北岸，分列皇宫左右。四通市位于洛水南岸，南来北往的货物都是在此分流，然后通过四通八达水陆运入大小市以及各里坊。

若论规模、人流、繁华、热闹，四通市当为三市之首。

卫铉来到四通市，随行的人除了徐月华，还有卫泽、斛律光、王思政、韦孝宽、李穆、段韶、王雄、怡峰、辛威。

九人文武双全，个个得都出将入相之姿，不过他们年纪小、见识狭窄、傻气未脱，且又只是不太重要的镇将，卫铉便将他们带入京城。

另外还有上党郡长史苏绰。苏绰以前也在京城生活过，投奔卫铉之后，一直代行太守之责。

对于他在上党郡的杰出政绩，包括卫铉在内的行台府上下都是赞不绝口。可是苏绰异常执拗，他从来没有满足现状，始终觉得自己做不够好，始终觉得自己可以做到更好，但是他又不知如何做得更好。

卫铉见他陷入迷障，都快傻了，于是将他带入京城，希望能够从繁华的京城汲取灵感。

十二人身穿劲装、外披大氅。牵着良马沿着宽达百步的大街拐入四通市。

担任护卫的卫泽、斛律光等九人见状，自然而然的布下一个小三才阵，将卫铉和徐月华、苏绰拱卫在内，每个人都是手按刀柄，目光警惕的扫视四周。

卫铉看到大家的反应，安抚道：“陛下为了避免地痞流氓在元宵盛会祸害百姓，令禁卫和巡城军全体出动。现在的京城十分安全，你们不必紧张。”

高大魁梧的怡峰位于前方，他头也不回的说道：“禁卫和巡城军可以震慑地痞流氓，却震慑不了敌视主公的势力。后者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哪管朝廷律令。”

“怡将军言之极是。地痞流氓确实不识主公，敌对势力却是知之甚详；主公固然身着避弩衣，然而主公安危重于泰山，大意不得。”苏绰面色严肃的说道。

卫铉看到大家一派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模样，不禁拍额长叹。早知如此，他就不来了。

一行人入市。只见里面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大街两旁的游走商贩堆市面着小车，叫卖之声更是连绵不断。

“胡饼嘞。”

“卖煤啦！”

“醪糕嘞。”

“煤啦。”

“汤饼嘞。”

“煤饼了。”

“……”

“艹，我忍你很久了。”一群人蜂拥而上，将几个卖煤的贩子摁在地上爆打。

卫铉看得嘴角抽搐。煤炭已是常用的燃料之一，有人叫石炭，有人叫煤石，此人别人叫卖的时候，字字句句说“没”，周边商贩如何受得了？

徐月华不太理解，她瞥了打成一团的众多商贩，好奇的向卫铉问道：“郎主，他们为何爆打卖煤的？”

卫铉悠悠然的说道：“大家都是谋生存，我这边拼命吆喝，你那边却拼命说‘没了’，你说你该不该打、该不该死？”

徐月华在京城长大，还真不太了解这些，一经卫铉提亲，顿时幡然醒悟，“噗嗤”一笑道：“我懂了。这么说来，他们几人真是该打。”

苏绰等人亦是忍俊不禁，尽皆嗤笑出声。他们营造出来的紧张气氛瞬荡然无存。

深入市中，从天而降的鹅毛雪花更加密集了。只见大道两侧乐器店、书店、珠宝店、彩缬铺、酒肆、粥饼舍，鳞次栉比……

大雪之中，大街两旁旗号飘摇，很多衣着暴露、神情妖娆的胡姬热情地挥舞彩带招呼过往行人，一张张妩媚美靥挂着醉人笑容。那半露的庞大、高耸、幽深的rǔ沟，混合着四周店铺飘来的各种香气，令过往行人恨不得埋首其间。

还有身材高挑、衣着单薄女子戴着“羃離”在路边店邸旁边挠首弄姿。“羃離”将整个人都笼罩其间，若隐若现的身姿风情无限。

一切的一切，令人目不暇接。

徐月华一双如水双眸紧盯爱人，腻声问道：“郎主，好看么？”

“好看。”卫铉实话实说。

徐月华紧贴卫铉，抱着他的一只手臂，甜甜的说道：“奴奴有更好看的，改日与修容、艳姿让你看个够。”

“好哇、好哇。”卫铉兽血沸腾。

徐月华轻轻打了卫铉一下，轻声道：“这些胡姬的很不干净；若是碰了，十人有九人着病。郎主千金之躯，千万不要受人蛊惑。”

“你怎么懂得这么多？”卫铉好奇道。

徐月华神色骤然一黯，轻声道：“我在高阳王府学了很多。高阳王府在这儿有很多青楼，四通市规模最大、陈饰最华丽的‘莳花馆’就是高阳王府产业。我们姐妹以前在‘莳花馆’唱歌跳舞。我们因为得到众多男子赠送的大量花朵，这才成为高阳王府一等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