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哈哈一笑,继而起身,“那今日,本祭酒便同国公爷一起去看看这位少年郎的风采。”
对于方以智,国子监的祭酒还真是有些听闻。
不过都是些不好的名头,心头也是一笑:谁又能想得到,这曾几何时的“异类”,到了如今反倒是人人羡煞的香饽饽?
不得不说。
这人生的境遇可还真是变化万千、无常得很。
不多时,两人起身撑着青竹小伞,便往学子们的住处而去。
打听了一番,才知晓方以智已然朝着国子监外而去了。
没了办法。
魏国公徐允祯与国子监祭酒两人苦笑一声,也只能尽快吩咐手边的人立刻追过去。
……
国子监大门前,虽不比京城国子监那般气派,以青城之柱支撑,但金陵城毕竟是陪都,身后好歹也有督察院分支机构,所以照样修建得恢弘大气。
再加上地处江南,此处徽商、文人向来注重门面,虽不至于富丽堂皇,但处处都可见这国子监的底蕴之物。
不过这些渊源文化。
同国子监里的“异类”、平平无奇的学子方以智,似乎实在没什么关联。
方以智快步走着,撑着手中黑伞,刚离了国子监,便看到家中的族兄带着老管家亲自前来相迎。
“族兄,你怎么来了?”
见到这位一年未见的族兄,方以智有些意外。
只因这位族兄此前是东林书院的人,甚至已得了进士功名,听说就在数月前去了京城,在户部任职,如今重回金陵城,虽不过是小小的七品官,但对于如今国运绵延的大明而言,也算是他们方家难得的希望了。
同他这个方家寻常族人可谓天差地别。
对方若是天之骄子,那他便是芸芸众生。
“当然是你的婚事了,家中伯父伯母都已恭候多时。”
族兄亲和开口,“此次我方家有一头与张家联姻,联姻的还是那位张家大小姐,虽非嫡出,而是庶出,但同我方家也算是世家交好。”
“于你、于家族而言,都算是不错的。”
方以智张了张嘴。
他隐约猜到了什么,但想到自己是家族之人,这么多年接受了家族的援助,此时恐怕只能同意。
只是他还未开口。
面前的族兄却主动挑破了这层窗户纸:“贤弟,你也别怪兄长。咱们方家比不上那些世家大族,在这金陵城之中也不过是小小的三流家族。
此次若非是攀上了张家,族兄我哪怕是得了这进士功名,想要在当下的朝堂之上立足,在户部那边得个官身,也没那么简单。
毕竟如今在这朝堂之上,真正独掌乾坤的并非陛下,而是太祖皇爷。
要不是张家出手,你家兄长我可就得留在京城,战战兢兢过日子了。”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后怕:“没看到这才过了几月,朝堂之上就死了多少官员?一批一批跟割韭菜似的,脑袋全都丢光光,尤其是前不久,东林党的中层、基层一大批官员在午门之处,可是死了一大堆,着实把我吓得不轻。”
“族弟放心,日后为兄在金陵城留任做官,也会照拂你们二人。”
“此事,算为兄欠了你们一份人情。”
“知道了,族兄。”
方以智咽了一口唾沫,颇有些内向的他腼腆点头,认了命。
毕竟这本就是他们这种寻常家族族人的归宿,比那些百姓家要好太多。
能娶得一个小家碧玉般的娘子。
还有家族的赠银、田亩、住宅,若是为家族有贡献,还能经营一些庄子、铺子生意,甚至他在国子监还能继续求学。
家族的好处既然受了,这担子和责任自然也该承担一二,否则在这乱世之下,家族为何要庇佑他们?
见到方以智没有半分抗拒,族兄才算是放了心。
涉及到个人前程,再如何小心也不为过。
只是他们二人乘坐马车缓缓驶行,前脚刚走没多久,国子监祭酒与魏国公徐允祯这两个金陵城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比那张家这二流世家高了不知多少的顶尖人物,看着那马车远去的背影,目光中满是哭笑不得。
“这位大才,还真是天公不作美。”
徐允祯苦笑一声。
国子监祭酒目光却显得格外坚定:“好事多磨!”
“若是金陵国子监能出这么一位大才,或许我国子监接下来也该换个样子了。唯有如此,才能成为我大明盛世之下的文人圣地。
江南之处素来以东林书院为主,可如今东林书院被封,我这金陵国子监为何不可有一番作为?”
江南本就神童多、文风盛。
之前东林书院能做到的,金陵国子监没理由做不到。
此刻。
他死死盯住方以智离去的方向,绝不会轻易放过,甚至似笑非笑地看向徐允祯:“不知魏国公可否再行前去?”
“有何不可?”
徐允贞淡然一笑,应承下来。
画面一转,到了方家。
方家并非什么国公府、侯爷府邸,甚至连三进三出的大宅子都没有,不过是一处像样点的两进宅院罢了,从侧面也看得出方家在金陵城的窘迫,只是区区末流家族而已。
“爹娘,没事的。”
到了方家宅院之内,方以智见到亲生母亲,下了马车便迅速安慰,“是孩儿无用,这么多年学问没什么进步,落得今时今日这般,已是该知足了。”
方以智很有自知之明,面前的爹娘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其实他们内心对这门婚事也并非多抵触,只是可怜儿子娶了张家的庶出大小姐,日后婚后日子怕是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