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渡口税银迷踪(1 / 2)

梅超风与程瑶迦离开白鹿书院,沿泗水顺流而下。这日午后,船至一处名为“落马渡”的码头,只见两岸芦苇丛生,渡口处停泊着十几艘乌篷船,挑夫们扛着货物往来穿梭,吆喝声与水声交织,倒比山间书院多了几分市井喧嚣。只是码头上的税卡前,围着一群面色焦急的商贩,与周遭的热闹格格不入。

程瑶迦正趴在船舷看水鸟,忽闻税卡方向传来争执声,便拉着梅超风下船。“前辈,咱们去看看热闹。”她性子活络,脚步轻快,刚走近便听见一个红脸膛的汉子在拍桌子:“王税吏!上个月刚涨了一成过路费,这个月又要加两成,还让不让人活了?”

被称作王税吏的是个矮胖中年,穿着半旧的皂隶服,手里把玩着一串铜钱,眼皮都没抬:“张掌柜,这是上面的规矩。最近河道整修,需得加征‘河工捐’,你要是不想交,这货就别想过岸。”

张掌柜气得发抖:“整修河道?我上礼拜才从上游来,哪见着半个修河的工匠?分明是你们想中饱私囊!”

王税吏猛地拍桌站起:“你敢污蔑官差?来人,把他的货扣了,带回去问话!”两个衙役立刻上前扭住张掌柜,周围商贩敢怒不敢言,纷纷低下头去。

梅超风虽看不见,却听出张掌柜挣扎时带倒了货箱,里面滚出几颗圆滚滚的栗子——想必是做干果生意的。她指尖在袖中微蜷,对程瑶迦道:“这税银,来得蹊跷。”

程瑶迦点头,拉过一个蹲在地上抽烟袋的老船工:“老伯,这落马渡的税银,一直这么高吗?”

老船工瞥了税卡一眼,压低声音:“姑娘是外乡人吧?三个月前换了个税吏头头,姓赵,听说跟县里的通判沾亲。打那以后,税就没断过涨,先是‘船板捐’,再是‘缆绳钱’,如今又冒出个‘河工捐’,照这么下去,咱们这渡口迟早得黄!”

“就没人去告官?”程瑶迦追问。

“告?”老船工冷笑,“前阵子有个布商去县衙递状子,结果被安了个‘偷税漏税’的罪名,打了三十大板,现在还躺在家呢。听说那赵头头有个账本,记着谁家交了多少‘孝敬’,谁家没交,交得多的就能少上税,没交的就往死里刁难。”

梅超风忽然问:“那账本,谁见过?”

老船工摇头:“听说锁在税卡的柜子里,只有赵头头和王税吏能碰。不过……”他顿了顿,“前几天夜里,我起夜时,看见税卡后窗亮着灯,好像有人影在里面翻东西,第二天赵头头就发了疯似的骂人,说丢了样要紧东西。”

程瑶迦眼睛一亮:“莫非是账本丢了?”

“说不准,”老船工磕了磕烟袋,“但自那以后,税卡查得更严了,连咱们船工带的干粮都要翻一遍。”

正说着,税卡那边忽然一阵骚动。只见一个穿青布短打的年轻人冲了出来,手里攥着个布包,后面跟着王税吏和几个衙役。“抓住他!他偷了税银!”王税吏喊得声嘶力竭。

年轻人慌不择路,竟一头撞进梅超风怀里。梅超风反手一扣,便卸了他的力气。年轻人急道:“我没偷!那是我爹的救命钱!”

王税吏追上来,喘着粗气道:“还敢狡辩?搜!”衙役们立刻上前,从年轻人怀里抢过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几十两银子,还有一张药铺的药方。

“这银子上有官印,分明是税银!”王税吏指着银子上的印记,“人赃并获,你还想抵赖?”

年轻人急得满脸通红:“那是我去药铺赎药的银子!我爹得了肺痨,这是我好不容易借来的,怎么会有官印?”

梅超风指尖拂过银子边缘,沉声道:“这官印是新盖的,边缘还有朱砂粉末。倒是这药方,纸角都磨破了,看着有些日子了。”

程瑶迦接药方一看,上面写着“川贝、知母、杏仁”等治肺痨的药材,落款是“济世堂”,日期是半个月前。“这药方是真的,”她看向王税吏,“你说银子是税银,可有凭证?”

王税吏被问得一噎,强辩道:“税银都有官印,这还不够?”

“不够,”梅超风冷冷道,“税银入库有登记,哪一笔是何时收的,收的谁的,都该有账。你若拿不出账,凭什么说这是税银?”

周围商贩纷纷附和:“对!拿账本来!”

王税吏脸色发白,支吾道:“账本……账本锁着呢,赵头头不在,我打不开。”

“我看是根本没有账吧,”梅超风步步紧逼,“或者说,账本上的数目,根本对不上实际收的税银?”

这话戳中了要害,王税吏额头冒汗,却硬着头皮道:“你是什么人?敢管官差办案?”

“路过的,”梅超风语气平淡,“只是见不得有人平白被冤。你若执意要抓人,不如先说说,为何税银会出现在药铺的赎金里?是税银被人偷了卖给药铺,还是有人故意在他的银子上盖了官印?”

周围人顿时议论起来:“说不定是税吏自己监守自盗,嫁祸给这小子!”“前几天赵头头不是说丢了东西吗?肯定是丢了税银!”

王税吏见状,狠狠瞪了年轻人一眼,对衙役道:“先把他带回税卡,等赵头头回来发落!”

“不能让他们把人带走!”程瑶迦挡在前面,“你们分明是想屈打成招!”

梅超风对年轻人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我叫周小五,就住在渡口东边的周家村,”年轻人急道,“我爹昨天咳血昏迷,济世堂的掌柜说要先交银子才能赎药,我这才去亲戚家借了银子,没想到刚到税卡就被他们拦住了。”

“济世堂的掌柜可作证?”梅超风问。

“可以!我这就去叫他来!”一个挑夫喊道,转身便往镇上跑。

王税吏见状,知道再拖下去对自己不利,便道:“既然如此,就等济世堂的人来对质。但这小子得留在税卡,不准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