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在暖阁中蔓延,空气凝滞得仿佛要结冰。
侍卫头领伏在地上,屏住呼吸,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擂鼓般的声音。
过了许久,久到侍卫统领几乎以为皇上不会再开口时,康熙那低沉而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才缓缓响起,不高,却字字如冰珠砸玉盘:
“既然还有力气胡思乱想……看来,是还不够痛,不够清醒。”
“传朕的旨意。”
康熙的声音不高,却如寒铁相击,字字凿入骨髓,“用尽一切手段,吊住他们那口气——朕,要他们活着。”
他略一顿,每个字都像淬了冰,“清醒地活着。”
“诏狱所载,乃至域外苗疆,一切秘而不宣、阴诡毒绝之术……朕,准尔等尽数施为。”
“不必顾忌,不必留手。”
“万般刑罚,皆可加注。”
“朕,要他们日日夜夜,时时刻刻,清醒地尝尽——何为剥肤之痛,拆骨之煎熬。”
他声音低沉,却如惊雷炸响在死寂的殿中,“何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明白吗?”
“嗻!奴才领旨!”侍卫统领再次深深叩首。
康熙不再看他,挥了挥手。
侍卫统领会意,恭敬地起身,低着头,迈着无声的步伐,迅速退出了内殿。
内殿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烛火燃烧的细微噼啪声,以及胤礽微弱而艰难的呼吸声。
康熙重新握紧了胤礽的手,将那冰冷的手指贴在自己温热的掌心,仿佛想用自己的体温驱散那萦绕不去的寒意。
*
时间在死寂的守候中悄然流逝,窗外的夜色浓重如墨。
康熙如同化作了一尊雕塑,一动不动地守在胤礽榻前,目光须臾不离儿子那苍白脆弱的睡颜。
时间在更漏单调的滴答声中缓缓流逝,每一刻都是煎熬。
殿内安静得可怕,只有胤礽微弱而规律的呼吸声,以及更漏滴答的轻响。
这过分的安静,反而让康熙的心愈发悬了起来。
他眉头紧锁,目光从胤礽脸上移开,投向殿外方向,声音因长久的沉默而显得异常沙哑干涩:“梁九功,大师那边……情况如何了?可曾安稳歇下?”
侍立在阴影处的梁九功闻言,连忙上前一步,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忧色,低声道:“回皇上,奴才方才悄悄去探看过……大师他……情况似乎不太好。”
康熙的心猛地一沉,倏然转头盯住他:“不太好?如何不好?清楚!”
梁九功被那锐利的目光看得一哆嗦,连忙低下头,声音愈发低了:“回皇上,暖阁外值守的太医和太监回报,大师虽已躺下,但……但似乎睡得极不安稳,甚至可是十分痛苦。
奴才隔着门缝隐约听见……听见大师似乎在压抑地痛呼,气息也十分紊乱,额头上全是冷汗,像是在承受着什么巨大的折磨一般,根本无法安宁入睡。”
“眉头紧锁,气息紊乱,额上冷汗涔涔,仿佛……仿佛陷入了极痛苦的梦魇之中,十分痛苦,看着……竟比殿下此刻还要……”后面的话他没敢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