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亲眼看到那点希望彻底熄灭之前,他们会比我们……更努力地想要活下去。”
刑官首领彻底明白了。
他心中那点对于“人犯可能熬不住”的担忧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冷酷的决心。他抱拳沉声道:“卑职明白了!
请大人放心,卑职知道该如何做了。定会让他们……‘好好’等着。”
御前之人微微颔首,不再多言,重新隐没回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刑官首领转身,脸上的犹豫一扫而空,眼神重新变得坚硬如铁。
他走回刑房,对着手下们打了个手势,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冷硬:“都精神点!用‘老三样’接着伺候,注意着点,别碰要害。
参汤和伤药备足,务必让几位大人……保持清醒。”
狱卒们齐声应诺。
很快,更加凄厉而压抑的惨嚎声,再次从诏狱深处响起,绵绵不绝。
而这一次,行刑者们更加“心中有数”,他们将精准地掌控着痛苦与生机的平衡,让这些罪囚在无尽的折磨中,怀抱着那注定会破灭的、来自景仁宫的微希望,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
几位族老确实是如此想的。
当新一轮的剧痛如同退潮般暂时离去,留下的是遍布全身、无休无止的钝痛和仿佛灵魂都被撕裂的疲惫。
他们像破败的风箱般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和绝望的味道。
铁门外侍卫规律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敲击在他们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上。
空气中弥漫的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和哀嚎声,更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们最终的归宿。
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每个人的脖颈,越收越紧。
不想死……不想……这几乎是烙印在生命最底层的本能呐喊。
一个族老蜷缩在冰冷潮湿的草堆里,感受着肋骨断裂处传来的、随着心跳一下下撞击神经的锐痛,浑浊的眼泪混合着血水滑。
他曾经是族中一不二的长辈,享受着儿孙的跪拜供奉,何曾想过会像野狗一样瘫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狱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浑浊的脑海中明灭不定。
“谁能……不怕死呢……”
这念头并非清晰浮现,而是如同渗入骨髓的寒意,从他衰朽躯体的每一处缝隙里弥漫开来。
七十三载……他在这人间已盘桓了七十三载。
朱门锦绣,玉食珍馐,权势煊赫,他尝遍了这红尘俗世最极致的滋味。
越是尝过这滋味,便越是贪恋这口生气。
那即将到来的、冰冷的、永恒的沉寂,那可能的身首异处,甚至比死亡更可怖的、无休无止的折磨……
像无数细密冰冷的针,从他干瘪的骨髓深处刺出来,带来一种无法抑制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战栗。
这一切,难道真的就要彻底烟消云散了吗?他不甘心!他怎么能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