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有谅指尖还残留着刚喝完咖啡的余香,胡好月通话时的絮语仿佛还绕在耳畔,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的发顶。
不知是不是错觉,胡好月几缕银白像被时光捻碎的月光,悄无声息地嵌在乌发间,明明该是触目惊心的衰老痕迹,落在她头上,竟像上好的丝绸镶了圈细雪,奇异地添了几分温润。
胡好月刚挂了另一通电话,指尖轻轻按在手机边缘,抬眼时恰好撞进他的视线。
她眼尾弯了弯,细碎的光落在瞳孔里,像揉了把星光,语气带着点嗔怪的软:“有谅哥,你盯着我干嘛?”
罗有谅喉结轻轻滚了下,方才那点关于白发的怔忪被她这一笑冲得散了大半。
他往前走了两步,客厅暖黄的吊灯把他的影子拉得长,落在胡好月脚边。
嘴角的笑意漫到眼底,连声音都放得柔:“没,就是觉得你更加漂亮了。”
这话不是客套。
他认识胡好月这么多年,从青涩少年到而立之年,旁人脸上早刻了岁月的印子,唯独她,像是被时光格外优待。
皮肤还是瓷白的,眼尾没有一丝细纹,连笑起来的弧度都和从前一样,只是如今多了几分沉淀下来的温柔,像陈酒,越品越有味道。
胡好月指尖轻轻蜷了下,耳尖悄悄泛红。
她抬眼看着罗有谅,睫毛像蝶翼般颤了颤,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心尖:“那你喜欢吗?”
罗有谅几乎是立刻点头,“嗯!”
回答得干脆,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空气里忽然漫开甜丝丝的气息,连窗外吹进来的风都像是裹了糖,连彼此的呼吸都慢了几分。
就在这微妙的氛围快要凝成实质时,一阵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忽然从走廊那头传来,“咳咳咳……”
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打破了客厅里的宁静。
罗有谅和胡好月同时转头,就看见胡安全扶着宋小草慢慢走了出来。
胡安全穿着一件白的蓝色衬衫,背脊比去年又弯了些,扶着宋小草的手却稳得很。
宋小草比上次见时似乎精神了些,原本蜡黄的脸上多了点血色,只是那满头白发依旧刺眼,像落了层厚厚的雪,风一吹就颤巍巍的。
她眼角的皱纹挤成了一团,笑的时候能看见牙床,手里杵着的红木拐杖在地板上敲出“笃笃”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是敲在时光的鼓点上。
“好月,”宋小草的声音还带着点咳嗽后的沙哑,却透着股执拗的认真,“娘想拍一张全家照。”
胡安全一边小心翼翼地扶着宋小草往沙发边走,一边转头看向胡好月,语气里带着点无奈,又藏着几分心疼:“你娘最近老是发呆,坐在窗边能看一下午的云。咱们家也有好几年没好好聚聚了,爹想着十月一号咱们聚聚,正好国庆节,守月他们也都有空。”
他说着,目光落在宋小草的白发上,眼底的担忧又深了几分。
他知道老伴的身体,总怕哪一天就错过了。
宋小草被扶着坐在沙发上,拐杖靠在腿边。
她伸手拉了拉胡好月的衣角,枯瘦的手指上布满了皱纹,却带着温暖的力道:“娘知道大家忙,可守月那孩子,好多年没见了,娘心里惦记着。拍照的时候,把她也叫回来吧。”
胡好月蹲下身,握住宋小草的手,指尖触到那粗糙的皮肤,心里一软。
她点头,声音带着点鼻音:“好嘞!娘,我这就给守月打电话,让她到时候一定回来。”
宋小草听了,脸上的笑容深了些,眼角的皱纹挤得更密了,却像绽放的菊花,透着股满足的暖意。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的白发上,泛着柔和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