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归之路,比西行更显漫长。驼队穿越沙海,祁明月时常回首,疏勒的白塔渐次隐没在地平线下,唯余天边一线雪峰,如佛国残留的印记。
姚修言明显忙碌起来,白日策马在前,晚间则与陈瑜密谈至深夜。祁明月不问,只默默备好茶点,有时是疏勒的酥油茶,有时是中原的清茗。
这日过葱岭,风雪骤至。驼队困在山谷,姚修言下令扎营。祁明月在帐中整理行囊,忽见那卷《西域记》中夹着张纸条。
“疏勒有变,速归。”字迹潦草,似是匆忙所书。
她心中一惊,正欲去问姚修言,却听帐外传来异响。推帘一看,但见几个亲兵正拖着一具尸体往后山去。
姚修言迎面走来,神色如常:“风雪大,明日再行。”
祁明月捏紧纸条:“修言哥哥,可是出了事?”
姚修言目光微凝:“为何这般问?”
“这纸条……”她递过去。
姚修言扫了一眼,淡淡道:“无事,跳梁小丑罢了。”他忽然握住她手,“明月,信我吗?”
祁明月点头。
“那便好好休息。”他为她拢紧披风,“明日要赶路。”
深夜,祁明月被兵刃相交声惊醒。她急掀帐帘,但见雪地中黑影攒动,姚修言一柄长剑舞得滴水不漏,亲兵们正与来敌厮杀。
“回去!”姚修言厉喝,肩头已见血色。
祁明月却冲回帐中,取出那柄李将军赠的匕首。才出帐,便被姚修言拉至身后:“胡闹!”
“我能自保!”祁明月执意不退。
激战中,有个匪徒直扑祁明月。她下意识挥匕,竟正中对方咽喉。温热血溅在脸上,她怔在原地。
姚修言解决完最后一个敌人,急忙来看她:“伤着没?”
祁明月摇头,手仍颤抖:“他……我……”
姚修言轻叹,为她拭去血迹:“第一次杀人?”
祁明月点头,胃里翻江倒海。
“习惯就好。”姚修言语气平静,“边关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扶她回帐,亲自煮了安神茶。祁明月捧着茶碗,忽然问:“这些人,也是火焰刺青?”
姚修言颔首:“余孽未清。”
“为何针对我们?”
姚修言沉默片刻:“因为我查到些不该查的东西。”
他取出个铜管:“从疏勒亲王府搜到的。涉及朝中某人。”
祁明月一惊:“京中还有人……”
“永远有。”姚修言冷笑,“利益所在,鬼魅丛生。”
…………
七日后,至敦煌。太守设宴接风,席间歌舞升平,似不知一路凶险。
姚修言谈笑自若,桌下却紧握祁明月的手。酒过三巡,太守忽然道:“将军可知京中近来热闹?”
姚修言挑眉:“愿闻其详。”
“永昌侯案又有续篇。”太守压低声音,“牵扯出几位皇子……”
祁明月手中筷箸一顿。姚修言面不改色:“朝堂之事,非我等能议。”
宴散后,姚修言即刻修书。祁明月在一旁磨墨,见他写下“太子亲启”四字。
“修言哥哥……”
“无事。”姚修言封好信,“些旧事罢了。”
翌日启程前,敦煌太守又来送行,赠上一车礼物:“些土仪,将军笑纳。”
姚修言查验时,发现箱底暗藏金条。当即沉了脸:“太守这是何意?”
太守谄笑:“将军辛苦……”
“拿走。”姚修言冷声,“姚某不受无名之礼。”
车队远去后,太守啐了一口:“不识抬举!”
副将低问:“可要……”
太守摆手:“不必。自有人收拾他。”
…………
玉门关在望时,驼队遭袭。这次来的不是匪徒,而是官兵装束。
“奉旨拿人!”为首者亮出腰牌,“姚修言接旨!”
姚修言不动:“圣旨何在?”
那人语塞:“口……口谕!”
姚修言冷笑:“假传圣旨,该当何罪?”
双方剑拔弩张。祁明月忽道:“这位大人面生得很。不知在何处高就?”
那人瞪她:“妇人插什么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