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初到边关(2 / 2)

第一站是三十里外的烽火台。守台的老兵见到姚修言,忙不迭行礼,目光却好奇地瞟向祁明月。

“这是祁小姐。”姚修言简单介绍,“带来看看边关。”

老兵咧嘴一笑,露出豁牙:“祁小姐娇贵,怕是不惯边关苦寒。”

祁明月温声道:“老伯守台多少年了?”

“四十年啦!”老兵颇自豪,“从十六岁就到这儿了。”

祁明月仔细看他皴裂的面容,冻伤的手指,轻声道:“辛苦老伯了。”

老兵一愣,搓着手笑:“惯了,惯了。”

离开烽火台,姚修言问:“看出什么了?”

祁明月沉吟:“守台老兵手指多有冻伤,面皮皴裂。若是能备些冻疮膏,或许好些。”

姚修言眼中闪过赞许:“还有呢?”

“烽火台视野虽好,但太过孤寂。”祁明月回头望了望那孤零零的土台,“若是能养只信鸽,或许能解些寂寞。”

姚修言轻笑:“你倒细心。”

一旁林秋雁插话:“边关将士哪有那么娇气!修言哥哥,前头就是黑风寨了,小心些。”

黑风寨是处军屯,住着几十户军眷。见到主帅来了,妇孺们都围上来,七嘴八舌说着困难。粮饷不足,棉衣不够,孩子病了请不到郎中...

姚修言耐心听着,一一记下。祁明月静静跟在后面,注意到几个孩子躲在人后,怯生生望着她。

她蹲下身,从袖中掏出几块饴糖:“吃糖吗?”

孩子们不敢上前。一个妇人忙道:“祁小姐别费心,这些野孩子不懂规矩。”

祁明月却将糖放在地上,退开几步。最大的孩子犹豫着上前拿了,分给弟妹们。

“多大了?”祁明月柔声问。

“十岁。”孩子小声答,“带弟弟妹妹。”

祁明月心中一酸。在京中,十岁还是懵懂年纪,这里的孩子却要担起家计。

离开黑风寨时,她轻声道:“修言哥哥,军屯孩子无人照管,容易出事。若是学堂能设个幼堂,或许...”

姚修言颔首:“想法很好。但军屯分散,如何实施?”

祁明月怔住。这确实是个难题。

林秋雁嗤笑:“京城小姐不知边关实际情况,想法虽好,却难落实。”

祁明月抿唇不语。

晚间扎营时,祁明月主动去帮厨娘生火。她哪做过这些,弄得满脸烟灰,火却没生起来。厨娘看不下去:“祁小姐歇着吧,别添乱了。”

姚修言过来,自然接过火石:“我教你。”

他手把手教她如何架柴,如何引火。祁学得认真,倒是很快掌握了要领。

“修言哥哥怎么会这些?”她好奇。

姚修言添着柴火:“在边关,什么事都要自己来。”火光映着他侧颜,“从前也觉得这些粗活不该我做,后来明白,将士能做的,主帅更要会做。”

祁明月若有所思。

夜里风大,祁明月帐中炭火不足,冷得睡不着。正辗转反侧,帐外传来姚修言的声音:“明月?”

她披衣起身:“修言哥哥还没歇息?”

姚修言递来个手炉:“看你帐中冷,给你加个暖炉。”他顿了顿,“边关夜寒,不比京城。”

祁明月接过暖炉,掌心顿时温热:“谢谢修言哥哥。”

姚修言却没走,在帐外石上坐下:“白日里秋雁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林小姐说得对。”祁明月轻声道,“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想法是好的,只是需要时间。”姚修言望着星空,“边关积弊已久,非一日可改。”

二人沉默片刻,祁明月忽然问:“修言哥哥刚来边关时,可曾碰壁?”

姚修言低笑:“何止碰壁。第一次带兵巡边就迷了路,差点困死在沙漠里;第一次处理军务,被老将们气得摔了杯子;第一次...”

他说了许多糗事,祁明月听得入神。原来这位看似无所不能的世子,也曾这般狼狈。

“后来怎么好的?”

“慢慢学,慢慢改。”姚修言语气淡然,“边关人直爽,你真心待他们,他们自然真心待你。”

正说着,忽听远处传来马蹄声。巡夜士兵押着个人过来:“世子,抓到个探子!”

那人衣衫褴褛,却掩不住书生气质。祁明月觉得眼熟,细看之下惊呼:“陈助教?”

竟是颍川学馆的陈瑜!他见到祁明月,顿时泪流满面:“祁小姐!总算找到您了!”

姚修言皱眉:“怎么回事?”

陈瑜泣道:“学生辞了学馆差事,特来边关投奔祁小姐!谁知路上遭了劫,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

祁明月忙问:“为何要来边关?”

陈瑜从怀中掏出本册子:“这是学生整理的边关民生策,想着或许能帮上祁小姐...”他不好意思地低头,“谁知这般狼狈。”

姚修言查看册子,眼中渐露讶异:“你倒是用心。”

祁明月心中感动:“先歇下吧,明日再说。”

人走后,姚修言轻笑:“你这先生倒是有心。”

祁明月望着陈瑜远去的背影,忽然道:“修言哥哥,我有个想法...”

翌日,队伍继续巡边。祁明月不再只是看着,而是认真记录各军屯情况:多少户,多少孩子,缺什么,需要什么...

林秋雁冷眼旁观:“祁小姐记这些做什么?”

祁明月头也不抬:“既是来了,总要了解清楚。”

到了下一处军屯,她不再贸然发糖,而是先找妇人聊天。问收成,问纺织,问孩子...妇人们见她真诚,也愿意多说。

“不是不想孩子读书,”一个妇人叹道,“实在是忙不过来。男人戍边,家里活计都要女人做,孩子也要帮手。”

祁明月记下:“若是学堂管饭,可能好些?”

妇人眼睛一亮:“那敢情好!孩子能吃顿饱饭,我们也放心。”

祁明月又去找老兵聊天。说起冻疮,老兵憨笑:“惯了!倒是夜里守台寂寞,要是能有些消遣最好。”

她一一记下,晚上整理成册。姚修言来看时,见她帐中灯亮到深夜。

第三日巡到最远的狼烟屯。这里条件最苦,连水都要去十里外挑。孩子们衣不蔽体,见到生人就躲。

祁明月没急着接近,而是帮妇人们挑水洗衣。她哪做过这些,水洒了满身,衣服也洗不干净。妇人们先是笑话,后来反倒教起她来。

“祁小姐心善,”一个妇人道,“但边关苦,不是您能想象的。”

祁明月抹去额汗:“正因为苦,才要改变。”

傍晚,她找来陈瑜:“陈助教,你整理的民生策我看过了。其中幼堂一事,我觉得可行。”

陈瑜惊喜:“祁小姐愿意试试?”

“但要改一改。”祁明月摊开图纸,“军屯分散,不如在每个屯设个简单的学点,由识字的军眷教基础认字。每月我巡回授课...”

姚修言不知何时站在帐外,静静听着。林秋雁来找他,见状也要进去,被他拦住。

“让她说完。”姚修言目光深邃。

帐内,祁明月继续道:“最重要的是解决吃饭问题。若是学堂管一顿午饭,孩子们来得积极,家长也放心...”

陈瑜连连点头:“学生这就去核算粮饷!”

人走后,祁明月才注意到帐外的姚修言:“修言哥哥?”

姚修言走进来,拿起图纸细看:“你想得很周全。”

“只是初步想法。”祁明月轻声道,“还要修言哥哥把关。”

姚修言凝视她:“明月,你比我想象的还要...”

“还要什么?”林秋雁闯进来,语气酸溜溜的。

姚修言收起图纸:“还要能干。”他对林秋雁道,“去备马,该回关了。”

回程路上,祁明月不再只是跟着,而是不时停下与军民交谈。有时记下需求,有时解答疑问,倒是比来时忙碌许多。

林秋雁冷眼旁观,忍不住对姚修言道:“修言哥哥就由着她胡闹?”

姚修言望着祁明月的背影,唇角微扬:“不是胡闹。”

快到关城时,遇到几个军户孩子拦路。最大的那个捧着一把野花:“祁小姐,给您的。”

祁明月下马接过:“谢谢。你们怎么来了?”

孩子不好意思道:“听说您要办学堂管饭...是真的吗?”

祁明月蹲下身:“是真的。不过要等些时日。”

孩子们欢呼起来,蹦跳着跑了。祁明月握着那束野花,唇角不自觉扬起。

姚修言催马过来:“高兴了?”

“嗯。”祁明月轻声道,“虽然慢,但总在往前走。”

夕阳西下,将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风沙依旧,却不再那么刺骨。

祁明月想,边关的路还长,但她已经找到了走法。

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终有一天,春风会度玉门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