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林婉清自尽(2 / 2)

谢安宿沉默良久,方道:“我会查清此事。”他转身欲走,又停步,“但是明月……无论如何,婉清现在病着,你……”

“我自有分寸。”祁明月淡淡道。

谢安宿离去后,知书急道:“小姐为何不直接告诉他是林婉清搞鬼?”

祁明月望向窗外。秋雨又至,敲打着窗棂,声声急促。

“他不会信的。”她轻声道,“至少现在不会。”

雨声中,忽传来一阵急促敲门声。知书开门,却见一个小丫鬟浑身湿透,气喘吁吁:

“祁、祁小姐!不好了!林小姐她……她悬梁自尽了!”

林婉清悬梁自尽的消息,如惊雷般炸响在颍州学馆。虽被及时救下,但人已昏迷不醒,气息奄奄。在她枕下,发现了一封绝笔信,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婉清愚钝,开罪祁姐姐而不自知。近日来,夜不能寐,食不下咽,唯恐姐姐厌弃……考核失利,实乃婉清资质不足,非姐姐之过。然馆中流言四起,皆因婉清而起,害姐姐清誉受损,婉清罪该万死……唯有一死,以证姐姐清白,以谢天下……”

这封信很快传遍学馆,众人读之无不动容。再看昏迷不醒的林婉清,更是心生怜悯。一时间,所有矛头都指向了祁明月。

“好狠的心肠!竟将人逼到这步田地!”“平日里装得清高,没想到如此刻薄!”“听说英国公世子都不要她了,难怪心理扭曲……”

流言如刀,字字见血。祁明月走在学馆中,随处可见鄙夷的目光,可闻窃窃的私语。甚至有人当面唾弃,说她“蛇蝎心肠”。

谢安宿看到绝笔信后,第一时间冲进听雪斋。他面色铁青,手中攥着那封信,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明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声音颤抖,“婉清她……当真以死明志了!”

祁明月正在整理书稿,头也不抬:“安宿信了?”

谢安宿将信拍在桌上:“白纸黑字,还能有假?她说开罪于你而不自知,说你厌弃她……明月,纵然不喜,何至于逼人至死?”

祁明月终于抬眸,目光平静如水:“若我说,我从未厌弃过她,更未逼她,安宿可信?”

谢安宿一怔,随即苦笑:“那这封信又如何解释?婉清为何要拿性命诬陷你?”

“那就要问林小姐自己了。”祁明月语气淡漠,“或者问问她袖中那方绣着莲纹的帕子,与白莲儿那方可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谢安宿蹙眉:“什么莲纹帕子?明月,你莫要转移话题!”

祁明月不再多言,只将一叠纸推到他面前:“这是我近日查到的。林婉清并非什么通判之女,她的父亲只是个九品主簿,与永昌侯府有远亲。三个月前,她家突然得了一大笔钱财,她才能来颍州进学。”

谢安宿扫过那些证据,脸色渐变:“这……这又能说明什么?”

“说明她背后有人指使。”祁明月目光如炬,“安宿可还记得白莲儿?她们用的是一样的帕子,使的是一样的手段。一个装病,一个装死,都是为了毁我清誉。”

谢安宿连连后退:“明月,你……你怎能如此揣测他人?婉清现在生死未卜,你却说她是装死?”他眼中满是失望,“我原以为你只是性子冷些,没想到……没想到竟如此冷血!”

祁明月静静看着他,良久,轻声道:“安宿既已认定,何必多问。”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喧哗声。一群学子涌到听雪斋外,义愤填膺:“祁明月出来!给林小姐一个交代!”“逼死人命,还想安然无恙吗?”“滚出颍州!学馆容不得你这等毒妇!”

谢安宿脸色一变,忙出去安抚众人:“诸位冷静!事情尚未查清……”

“还有什么可查的?”一个学子怒道,“白纸黑字写得分明!谢公子,你还要护着这个毒妇吗?”

众人情绪激动,竟要冲进听雪斋。知书忙挡在门前,被推搡在地。祁明月扶起知书,冷冷看向众人:“诸位要如何?”

一个女学子泣道:“林姐姐现在奄奄一息,你却安然无恙……祁明月,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忽然,有人惊呼:“山长来了!”

周山长匆匆赶来,见状面色凝重:“成何体统!都散开!”

众人这才稍退,却仍围在不远处,怒视祁明月。山长叹道:“祁小姐,眼下情势……不如你暂避几日?”

祁明月尚未答话,忽见一个小厮狂奔而来:“不好了!林小姐醒了,却失了神智,只反复念着‘祁姐姐饶命’……”

众人顿时哗然,看向祁明月的目光更是如刀似剑。

山长无奈道:“祁小姐,你看这……”

祁明月闭目片刻,再睁眼时已是一片清明:“明月明白。今日便搬出学馆。”

“小姐!”知书急道,“不是我们的错,为何要走?”

祁明月轻轻摇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既已容不下我,何必强留。”

她转身入内,开始收拾行装。动作从容,仿佛只是要出门远游,而非被千夫所指。

谢安宿跟进来,面色挣扎:“明月,我……我不是要逼你……”

祁明月不语,只将一本书递给他:“安宿曾借我《南华经》,今日完璧归赵。”

谢安宿接过书,只觉重逾千斤:“明月,若你肯向婉清道个歉,或许……”

祁明月终于抬眼看他,目光如冰如雪:“我没错,为何要道歉?”她唇角微扬,笑意却冷,“安宿,你自幼读圣贤书,可知‘众口铄金’下一句是什么?”

谢安宿怔住。

“是‘积毁销骨’。”祁明月轻声道,“今日我方知,古人诚不我欺。”

行装很快收拾停当。不过几箱书籍,一具古琴,简单得很。祁明月环顾这住了数月的听雪斋,窗前梨树已结果,塘中荷花尽凋零。

“走吧。”她淡淡道。

主仆二人走出听雪斋,门外围观的学子纷纷让路,目光鄙夷如视蛇蝎。有人低声唾骂,有人冷嘲热讽,更有人高喊“毒妇滚出颍州”。

祁明月恍若未闻,步履从容。唯有紧握的拳头,泄露了心中的波澜。

行至学馆大门,忽见林婉清的侍女狂奔而来,扑通跪地:“祁小姐!求您发发慈悲!去看一眼我家小姐吧!她、她怕是不行了……”

众人顿时骚动。几个学子怒道:“她还敢去?嫌害得不够吗?”“猫哭耗子假慈悲!”

祁明月驻足片刻,忽然转身:“带路。”

众人都愣住。谢安宿急道:“明月,你这是……”

“不是说我逼死她吗?”祁明月语气平静,“若她真因我而死,我自当送她一程。”

病房内,林婉清面色惨白地躺在床上,气息微弱。见祁明月进来,她忽然睁大眼睛,浑身发抖:“祁、祁姐姐……饶命……婉清知错了……”

一旁的大夫叹道:“受了极大惊吓,神智不清了。”

祁明月走近床前,静静看着林婉清。忽然,她轻声道:“林小姐,你袖中那方莲纹帕子,可还安好?”

林婉清瞳孔骤缩,猛地抓住被角:“什么帕子……婉清不知……”

“就是与白莲儿那方一模一样的帕子。”祁明月语气淡然,“绣着同样的莲花,用着同样的香囊。永昌侯府的手笔,果然精致。”

满室皆惊。林婉清脸色惨白如纸,浑身颤抖得更厉害:“你、你胡说什么……”

祁明月却不再看她,转身对众人道:“诸位可想知道,林小姐为何要诬陷于我?”

她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谢安宿脸上:“因为有人许她重金,要毁我清誉,阻我婚事。因为英国公世子三日后再来颍州,有人不想他见到安然无恙的我。”

满场哗然。谢安宿更是震惊:“明月,此话当真?”

祁明月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这是今早收到的。世子信中说,他已查明清白,三日后便来接我回京。”她目光如刀,看向林婉清,“林小姐,可是怕事情败露,才兵行险着?”

林婉清猛地坐起,尖声道:“你血口喷人!我、我……”忽然,她一口鲜血喷出,溅得被褥尽赤。

众人惊呼。大夫忙上前诊治,摇头叹息:“急火攻心,怕是……”

混乱中,祁明月悄然退出病房。谢安宿追出来:“明月!那些证据……”

祁明月驻足,却不回头:“证据我已交给山长。安宿若信我,自会查明;若不信,多说无益。”

她抬头望天,秋雨不知何时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还记得那日碧云寺的重瓣莲吗?”她忽然问,“你说它比人长久。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谢安宿怔在原地,看着祁明月主仆二人撑伞离去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雨幕中。

雨越下越大,打湿了他的衣衫。他忽然想起初遇时,祁明月站在梨花树下,眉眼清冷如画。

“清者自清……”他喃喃自语,只觉心中刺痛难当。

而此时,祁明月已坐上马车,离开了这个曾让她心生向往,又让她遍体鳞伤的地方。

车帘落下,隔绝了外界风雨。知书泣不成声:“小姐……我们为何要走?明明不是我们的错……”

祁明月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轻声道:“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要论个对错。”她指尖轻抚琴匣,“有时候,退一步,才能看清更多。”

马车驶出颍州城时,与一队疾驰而来的骏马擦肩而过。为首之人墨衣金冠,英挺非凡,正是日夜兼程赶来的姚修言。

然而车马匆匆,终究错身而过。

雨幕重重,隔断了相望的视线,也隔断了本该相遇的命运。

祁明月闭上眼,耳边仿佛又响起那日谢安宿在荷塘畔的话:“真正的诗情画意,就在这山水田园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