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月下对视后,萧承玉与祁明轩之间似乎多了一层心照不宣的默契。
他依旧每日入宫讲学议事,她依旧在御书房习字作画,两人相处如常,却总在不经意间目光交汇,又迅速避开。
这日,萧承玉正在临摹一幅《秋山问道图》,祁明轩在一旁指点用笔。
“此处皴法可再疏朗些。”他执起她的手,引导笔锋,“这般……便有山林清气了。”
他的手掌温暖干燥,带着淡淡墨香。萧承玉心尖微颤,笔下一顿,一团墨迹晕染开来。
“臣失礼了。”祁明轩立即松手,后退半步。
萧承玉看着毁了的画,轻声道:“无妨……是我不够专心。”
气氛一时微妙。窗外秋风拂过,卷起几片落叶。
“殿下近日似乎清减了些。”祁明轩忽然道,“可是有什么心事?”
萧承玉搁下笔,望向窗外:“只是在想……云姐姐的婚事。北狄虽暂时安定,终究山高路远……”
祁明轩温声道:“二殿下已奏请陛下,婚后将在北疆建府,每年只半载驻守北狄。云公主不必长居漠北。”
萧承玉一怔:“二哥竟肯……”
“为心爱之人,有何不肯?”祁明轩看着她,目光深邃,“便是千里迢迢,若能常相伴,也是甘之如饴。”
萧承玉心头一跳,垂眸不语。
这时,宫人通传:“太子妃到——”
苏婉清款款而入,见二人在此,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原以为玉儿一人在此习画,不想明轩也在。”
祁明轩行礼:“臣正要告退。”
苏婉清却道:“且慢。正好有件事要劳烦明轩——下月母后寿辰,我与玉儿想合绣一幅《百寿图》,其中要题百个不同字体的‘寿’字。明轩书法最佳,可否为我们书写样本?”
祁明轩自然应下。苏婉清又对萧承玉道:“针线局新来了几位苏绣大家,玉儿可要同去瞧瞧?正好选些丝线。”
萧承玉点头,二人便一同往针线局去。祁明轩目送她们离去,方才转身出宫。
路上,苏婉清忽然轻声道:“明轩看你的眼神,与以往不同了。”
萧承玉脚下一绊,险些摔倒:“嫂嫂胡说什么……”
苏婉清扶住她,抿嘴一笑:“我虽愚钝,这点眼色还是有的。何况……”她压低声音,“今早我去给母后请安,恰遇明轩送来新调的安神香。母后问他可有什么心愿,你猜他怎么说?”
萧承玉心口怦怦直跳:“他……说了什么?”
“他说——”苏婉清故意顿了顿,见萧承玉屏息模样,才笑道,“惟愿山河无恙,亲友安康。”
萧承玉松了口气,却又莫名失落。
苏婉清瞧她神色,轻叹道:“真是个傻子。他这般说,是不愿让母后为难。”她挽住萧承玉的手,“玉儿,你可知明轩为何至今未议亲?”
萧承玉摇头。
“听说去年谢家有意结亲,被他婉拒了。”苏婉清低声道,“谢灵儿那般才貌双全的姑娘,他都不心动,你说是为什么?”
萧承玉心乱如麻,只道:“许是……缘分未到。”
苏婉清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不再多言。
到了针线局,果然见几位绣娘正在演示苏绣绝技。其中一位眉眼英气的姑娘格外引人注目——竟是秦桑。
“秦姑娘?”萧承玉惊讶道,“你怎在此?”
秦桑行礼道:“回公主,民女略通针黹,蒙太子妃赏识,特来相助。”
苏婉清笑道:“秦姑娘的双面绣堪称一绝,我特意请来的。”说着展示一方帕子,正反两面各绣着蝶恋花,栩栩如生。
萧承玉赞叹不已,却又疑惑:“秦老先生可大安了?姑娘不在家中照料?”
秦桑神色一黯:“家父……仍卧病在床。幸得辛小将军请了太医日日诊治,性命无碍,只是……”她咬唇,“只是家中积蓄殆尽,民女不得不寻些活计。”
萧承玉了然。看来辛锐那个愣头青,还没想到直接帮衬的法子。
选罢丝线,萧承玉特意留到最后,对秦桑道:“姑娘若有什么难处,尽管来寻我。”
秦桑感激道:“谢公主关怀。其实……”她犹豫片刻,“辛小将军已帮衬许多,只是民女不愿白白受惠……”
正说着,外头传来辛锐的声音:“秦桑!我给你带了……”
话音戛然而止。辛锐拎着个食盒站在门口,见萧承玉也在,顿时手足无措:“公、公主……”
萧承玉抿嘴一笑:“锐表哥这是给谁带的点心?”
辛锐俊脸通红,支吾道:“就……顺路买的……那个……秦姑娘不是要试新针法吗?饿着肚子怎么行……”说着将食盒塞给秦桑,转身就跑。
秦桑捧着食盒,哭笑不得。
萧承玉心中暗笑,看来她这表哥开窍了。
回到宫中,却见萧承睿正等在她殿前,一脸焦躁。
“玉儿!你可算回来了!”他急急迎上,“快帮我想个法子!”
“二哥这是怎么了?”
萧承睿抓头发:“还不是云儿!非说要按北狄习俗,婚前要与我比试三场,赢了才肯嫁!”
萧承玉失笑:“这有何难?二哥还怕赢不了云姐姐?”
“不是输赢的问题!”萧承睿叹气,“她说要比试的项目是:驯马、射箭、摔跤。前两项还好,可摔跤……”他脸一红,“那般贴身肉搏……成何体统!”
萧承玉恍然大悟,忍笑道:“原来二哥是害羞了。”
“谁害羞了!”萧承睿梗着脖子,“我是怕伤着她!”
“二哥放心。”萧承玉眨眨眼,“我教你个法子……”
三日后,皇家马场围满了看热闹的人。萧承睿与阿史那云的“婚前比试”成了京城一桩趣谈。
驯马射箭,二人平分秋色。到最后一场摔跤时,众人都屏息以待。
阿史那云一身北狄劲装,英姿飒爽:“萧承睿!今日你若赢了,我阿史那云心甘情愿嫁你!若输了……”
“若输了,”萧承睿忽然单膝跪地,捧出一个锦盒,“我也非娶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