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究竟是谁?
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可与这份近乎恐惧的战栗相比,另一种更陌生的、更滚烫的情绪,却从她心底破土而出。
——被全然看见的、灵魂都被洞穿的......战栗感。
——以及,自己最宏大的野望,竟成了另一个人眼中最痴迷的风景,这种隐秘而罪恶的......满足感。
什么感觉?
说不分明。
只觉得此番感受,竟和先前在雪地将眼前的玉人护入羽翼之下一般。
如出一辙的燥热难挨,几乎是如火烧身的痛意。
可是临了表现,谢禛却只是轻声答道:“无妨,你如今神智有恙,本不该治你的罪。”
宁时报之以一笑。
于是一场触及灵魂的对话就此行至尾声,戛然而止,落幕无声。
室内气氛从先前的暧昧与沉郁,转为一种心照不宣的静谧。
宁时以为谢禛会继续留在这里陪自己唠会嗑。
可她却起身,娴熟地为炉添了两块银霜炭,又为自己斟满一杯热茶,旋即极其自然地坐回那张临窗的书案后。
她自袖中取出一卷未批阅的公文,就着烛光,竟就此伏案览阅起来。
宁时:“......”
她几乎失笑。
谢大人......当真是不肯虚掷半分光阴。
分明这头自己还是个刚从鬼门关上蹿下跳的伤患,她怎么就自然地坐那批改上奏章了呢?
绝世工作狂啊。
算了......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
......
夜色浓稠,烛影摇曳。
窗外风雪萧萧,室内暖意融融。
她身上覆着谢禛的锦被,鼻息间萦绕着对方身上那缕清寒、却令人心安的气息。
而那个让她心思百转的人,就在不远处的灯下,为国事操劳。
这景象,莫名织出一种奇异而安稳的......家的错觉。
宁时侧卧于榻,目光静静流连于谢禛的侧影。
看那低垂的羽睫,执笔的纤指,烛火在她清绝轮廓上投下的柔和光晕。
心疼有之,骄傲有之,爱慕有之。
看着看着,心底那刚被按捺下去的躁动,又不合时宜地、悄无声息地探出头来。
她终究耐不住这磨人的静谧。
轻轻掀被,赤足踏上冰凉的地板,悄无声息地走到那伏案的身影背后。
谢禛似乎太过专注,并未察觉。
宁时就这么静静地站着,像一道甘愿敛去所有声息的影子。
目光从她挺直的脊背,缓缓落到她执笔的右手手腕。
那里过于纤细,因用力而绷出几道脆弱的青筋,看得宁时心里无端一紧。
她想起什么似的,转身一抬手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绘着淡雅兰草的白瓷圆盒。
这是前几天从知杏那薅来的,凝神安神的香膏,闻着只觉得那清冽又带着一丝微苦的甜意,像极了南地初冬时节,刚刚熟透的柚子被剥开时,迸发出的第一缕清香。
恰恰是柚子香。
指尖沾了薄薄一层,那股熟悉的、清爽的香气便在温热的指腹上化开。
她再次回到那人身后,迟疑了片刻,终是鼓足了勇气,将微凉的指尖,轻轻贴上了谢禛紧绷的太阳穴。
正在批阅公文的谢禛身形一僵,笔锋在纸上洇开一个突兀的墨点。
她下意识便要侧首,却被耳边一句近乎呢喃的轻语止住了动作。
“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