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仁给曲尼送了袋新磨的青稞粉,粉里掺了点九叶草末,甘润里带着点辛香:“师傅的药,补到了我肺里、肾里!”曲尼把加红景天的法子记在桦树皮卷上,添了段:“隆盛伤肺、肾水不足者,九叶草秋采叶浸酒,加红景天(秋采高海拔草甸者佳),封罐温浸月余。肾水滋肺金,五行相生,合曼唐人才养气之理,气足咳止——此乃秋收养气,金水相济之妙。”
第三卷达娃驱湿:金枝黄连清(夏长·五运六气·三界调隆)
藏历木马年的夏,年楚河流域的雨比往年多,连月不见晴,草原上的草都泡在水里,发了霉。牧民达娃是个织氆氇的好手,可入夏后,他的手腕和脚踝开始疼,疼得游走不定,今天在手腕,明天就到脚踝,关节肿得像小玛尼石,织氆氇时梭子都握不住,家里的氆氇堆在帐篷角,落了层灰。他敷了松脂膏,喝了九叶草药酒,关节暖了点,可疼还是游走,像风一样抓不住,夜里疼得直搓关节,搓得皮肤都红了。
“今年的雨太邪门,怕是‘五运’乱了。”曲尼翻着案上的“时轮历”(藏医观五运六气之具),上面记着:“木马年夏,土运过盛,水湿夹热,隆(风元素)邪游走,痹痛多湿热。”他走到经堂外,年楚河的水涨得快漫到岸边,北坡的九叶草被雨水浇得发亮,三枝九叶的形态在雨雾里,像曼唐上“湿热痹阻”图旁的活草。
曲尼回到经堂,展开曼唐的“六气调治图”:土运过盛用赭石色标,水湿夹热用蓝绿混色标,隆邪游走用黑色线条标。“你这是‘培根’(土、水元素)湿夹热,隆邪游走。”他指着挂图说,“九叶草温性能祛寒,可湿热得用清热的药配,不然会助热。”
他从药箱里取出今年夏至采的九叶草茎——那是按曼唐“夏长养形”的记载,用酥油浸过的,茎秆泛着油光,闻着有股辛香;又取了块藏黄连,是在岩石缝里采的,根呈黄色,断面的纹理像金丝,“藏黄连味苦性寒,能清热燥湿,属‘培根’湿的克星;九叶草温肾,藏黄连清热,这是‘相使’——九叶草补本,藏黄连治标,合曼唐三界里‘欲界驱邪’的理。”
曲尼把九叶草茎和藏黄连按三比一的比例切成碎末,放进铜罐,倒进去青稞酒,这次还加了点晒干的秦艽——秦艽是在海拔三千五百米的灌丛采的,根呈圆柱形,味辛性平,能祛风湿、清湿热,“隆邪游走得用辛散的药,秦艽能把风散了,藏黄连才能更好地清热。”
他把铜罐放在铜炉边,火候比次仁的药酒稍旺——夏天湿热盛,得用稍旺的火,把药里的阳气提上来,却又不能太旺,怕藏黄连的寒性被中和。他每天都晃一次铜罐,让药和酒融得更匀,酒液慢慢从琥珀色变成了深褐色,药香里带着藏黄连的苦和秦艽的辛。
达娃喝了五天药酒,游走的疼就定住了,只在手腕有点疼;喝到第十天,能握着梭子织氆氇,梭子在手里转得灵活;到了藏历六月,他又能像往常一样,坐在帐篷里织出满幅的雪山纹样,手腕和脚踝的肿全消了,连最烈的草原风都不怕,织出的氆氇又密又软,村民们都来订。
“这药酒加了藏黄连,疼像被雨水冲跑了!”达娃笑着说,曲尼在“时轮历”上添了笔:“土运过盛、湿热痹痛者,九叶草夏采茎浸酒,配藏黄连(采岩石缝者),加秦艽,封罐温浸二十日。九叶草温肾,藏黄连清热,秦艽驱风,合曼唐欲界驱邪之理,湿除热清——此乃夏长养形,六气调衡之妙。”他还翻出本藏地农书,上面记着“夏采草茎宜酥油浸”,笑着说:“农书的理和曼唐的理是通的,应时采药,才能成好药。”
第四卷丹增辨图:金枝证曼唐(实践先于文献·口传补典)
藏历七月,拉萨来的学者丹增,背着装满典籍的牛皮袋,来到扎什伦布寺。他是《晶珠本草》研究室的,听说曲尼用九叶草治病,还说和曼唐有关,就特意来考证,手里捧着《晶珠本草》的刻本,翻到“草木药部”那页,皱着眉说:“《晶珠本草》里没记九叶草,曼唐的‘三才三界图’也没注草药,你这是‘民间药乱典药’!”
曲尼没急着辩,只是请丹增坐在经堂的羊毛毯上,慢慢展开曼唐。“丹增先生,您看这‘三才三界图’。”曲尼指着挂图,“三枝对应天、地、人三才,九叶暗合欲、色、无色三界,九叶草的形态,就是曼唐的活注脚。”他又从药箱里取出不同季节采的九叶草:冬藏的根、秋采的叶、夏采的茎,摆放在曼唐旁,“您再看,冬藏根对应地才养精,秋采叶对应人才养气,夏采茎对应欲界驱邪,这都是山民口口相传的用法,比典籍早了几十年。”
丹增盯着曼唐和九叶草,忽然发现九叶草的三枝九叶,竟和挂图上的“三才三界图”严丝合缝,连叶片的数量都不差。这时,巴桑带着卓嘎、次仁、达娃都来了,卓嘎蹦蹦跳跳地展示自己的腿:“丹增先生,我以前腿不能动,曲尼师傅用九叶草治好的!”次仁握着丹增的手:“我咳得夜不能卧,喝了九叶草药酒就好!”达娃还带来了织着九叶草纹样的氆氇:“这草的样子,和曼唐上的一模一样!”
曲尼又给丹增倒了杯九叶草药酒,琥珀色的酒液里飘着红景天的碎末。丹增喝了一口,辛麻感里带着甘润,腰腹间慢慢暖了起来,不像他以前研究的典药那样燥。“我以前只信典籍,却忘了曼唐是‘活的医典’,口传是‘活的注脚’。”丹增翻着《晶珠本草》,上面的字密密麻麻,却没写九叶草的形态与曼唐的关联,更没提季节炮制的方法。
曲尼这时拿出桦树皮卷,上面记着山民口传的细节:“冬采根雪藏,酥油炒;秋采叶酒浸,配红景天;夏采茎酥浸,配藏黄连——这些都是曼唐‘应时应地应人’的理,典籍没记,是因为实践还没来得及写进去。”丹增赶紧把这些细节记在《晶珠本草》的空白处,用松烟墨写着:“扎什伦布寺附近有九叶草,三枝对应三才,九叶暗合三界,应季采制,合曼唐调衡之理,源于山民口传,补典籍之缺。”
夕阳落在年楚河上,把河水染成了金红色,曼唐上的九叶草纹样,在余晖里像活了过来。丹增收起典籍,对曲尼说:“是我拘着纸页的字,忘了曼唐的画、山民的话,才是藏医的根。”曲尼望着珠峰的方向,九叶草在风中轻颤,曼唐的布面飘着药香,像在说:实践先于文献,口传印证挂图,这才是藏地医学的真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