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珠峰春融:九叶映曼唐
藏历水兔年的春,珠穆朗玛峰的雪线刚退到山腰,扎什伦布寺下的年楚河畔,还飘着股化雪的清寒。寺里的藏医曲尼,正坐在经堂的羊毛毯上,小心翼翼地展开祖传的曼唐——那是用狼毫蘸矿物颜料画在亚麻布上的医学挂图,泛黄的布面上,人体经络用朱砂红描得细密,像山间的溪流;草药形态用石绿勾得鲜活,连叶片的脉络都清晰可见。最让曲尼珍视的,是挂图角落那幅“三才三界图”:天用淡蓝画流云,地用赭石画沃土,人用墨色画经络,旁边注着藏文“天、地、人三才,对应欲、色、无色三界”。
曲尼的手指抚过“三才三界图”,忽然想起昨天去北坡采药时的奇遇——那里的阴湿岩缝里,长着一丛丛奇特的草:每株草都生三枝,每枝顶九片叶,叶背泛着碎金似的光,根须扎在碎石土里,节节相连如串珠,嚼在嘴里,辛麻感从舌尖窜到喉咙,顺着经络往腰腹沉。当时他只觉得这草温性十足,适合祛寒湿,此刻对着曼唐,忽然心头一亮:“三枝对应三才,九叶暗合三界,这草竟是曼唐的活注脚!”
这时,寺外传来“哒哒”的马蹄声,牧民巴桑骑着马,怀里抱着个呻吟的孩子,慌慌张张闯进来:“曲尼师傅,我家卓嘎在雪地里追羊,冻得腿不能动了,还总咳嗽,您快救救她!”曲尼跟着巴桑出门,年楚河的融水正顺着河道淌,北坡的九叶草在风中轻颤,像在呼应曼唐上的纹样。他蹲下身采了株草,对巴桑说:“这草是雪山神借曼唐赐的药,能治卓嘎的病。”
第一卷卓嘎祛寒:金枝酥油暖(冬藏·四气五味·三才温肾)
巴桑的女儿卓嘎,才六岁,是年楚河畔最会追羊的小姑娘。可这年春雪融时,她为了追跑散的小羊,在北坡的雪地里摔了一跤,回来就发起高烧,烧退了以后,右腿却肿得像个灌满雪水的皮囊,又凉又硬,连站都站不起来,还总咳着白痰,夜里咳得直往巴桑怀里钻,小脸蛋冻得发紫,嘴唇干裂得渗血。
“我给她敷了松脂膏,喝了青稞酒,都不管用。”巴桑抱着卓嘎往扎什伦布寺跑,路上见年楚河的融水结着薄冰,连河边的玛尼石都冻得发脆,只有北坡的九叶草,在雪地里透着点绿,三枝九叶的形态,像曼唐里走出来的活草。
曲尼的经堂里,曼唐还摊在羊毛毯上,“三才三界图”正对着铜炉。他让巴桑把卓嘎放在铺着羊皮的矮榻上,解开她的藏袍,右腿的皮肤又红又肿,按下去能看到指印,像曼唐里画的“寒湿痹阻经络”图。“卓嘎是‘培根’(水、土元素)过盛,寒邪困肾。”曲尼指着曼唐上的肾经经络,“肾属水,对应地才,这九叶草的根藏地气,能温肾祛寒,三枝九叶合三才,正好调衡培根。”
他从药箱里取出去年冬至采的九叶草根——那是他按曼唐“冬藏养精”的记载,埋在雪地里藏了三个月的,根须白净,断面的白浆沾在指腹,闻着有股清苦的辛香。“九叶草性温,味辛微苦,归肾经,冬藏的根地气最足。”曲尼把草根切成薄片,和融化的牦牛酥油按三比一的比例拌匀,放在陶锅里用文火慢炒,直到酥油完全渗进根里,薄片变得油亮金黄,像曼唐里用石黄描的金枝。
他把炒好的九叶草根敷在卓嘎的右腿上,用羊毛毯裹住,又煮了碗掺了蜂蜜的药汁——蜂蜜能润喉,正好治咳嗽。卓嘎喝了药汁,又暖了腿,没过多久,就不咳了,眼睛也亮了些。连敷带喝三天,卓嘎的腿肿消了,能慢慢走路;七天后,竟能跟着巴桑去河边放小羊,九叶草的辛麻暖意在腿里留着,连融雪的寒气都不怕;到了藏历四月,她又能在雪地里追着羊跑,笑声像年楚河的流水一样清亮。
巴桑给曲尼送了块新鞣的羊皮,上面绣着三枝九叶草的纹样,和曼唐上的几乎一样。“师傅的药,比雪山的太阳还暖!”曲尼摸着羊皮,又看了眼曼唐,笑着说:“不是我药好,是九叶草懂曼唐的理——三枝承三才,九叶应三界,冬藏养根,酥油锁温,顺天应人,才能祛寒治病。”他把九叶草的用法记在桦树皮卷上,用松烟墨写着:“九叶草,冬至采根雪藏,酥油炒敷,性温味辛,归肾经,主培根过盛之寒湿痹痛,合曼唐三才之理——此乃冬藏养精,地才温肾之妙。”
第二卷次仁润肺:金枝红景和(秋收·五行金水·三界养肺)
年楚河畔的老牧民次仁,一辈子在草原上放牦牛,可去年入秋后,他总觉得胸口发闷,像压了块湿羊毛,咳嗽时痰是清稀的白色,连缰绳都握不住,心爱的黑牦牛只能拴在帐篷外,瘦得肋条都露了出来。他喝了不少青稞酒暖身,咳得反而更重,夜里只能靠着玛尼堆坐半宿,咳嗽的声音能惊醒帐篷里的狗。
“曲尼师傅的九叶草能治卓嘎的腿,说不定也能治我的咳。”次仁拄着木杖往扎什伦布寺走,路上见草原的草都黄了,年楚河的水也变凉了,只有北坡的九叶草,还透着点绿,叶片上的金斑在秋阳下亮得刺眼——那是曼唐里“肺经养肺”图旁该有的草药。
曲尼的经堂里,曼唐上的肺经经络正用朱砂红描得清晰,从胸口延伸到指尖,像草原上的溪流。他让次仁坐在羊毛毯上,摸了摸他的手腕(藏医辨“肺脉”),脉息细弱如快干的溪流;再看他的舌苔,白得像霜,没有一点津液——“你是‘隆’(风元素)盛伤肺,肾水不足,不能养肺金。”曲尼指着曼唐上的“五行图”,“肾属水对应地才,肺属金对应人才,金水相生,得用九叶草温肾,再配红景天润肺。”
他从药箱里取出去年秋分采的九叶草叶——那是按曼唐“秋收养气”的记载,晒干后用青稞酒浸过的,叶片泛着浅黄,闻着有股酒香;又取了些红景天,是在海拔四千米的草甸采的,根茎红得像珊瑚,断面的纹理像血丝,“红景天味甘性微温,归肺经,能补肺气,和九叶草是‘相须’——九叶草温肾水,红景天养肺金,金水相生,正好合曼唐三界里‘人才养气’的理。”
曲尼把九叶草叶和红景天按二比一的比例切成碎末,放进绘着八吉祥纹的铜罐,倒进去自酿的青稞酒——这酒是用年楚河的水、草原的青稞酿的,发酵了六个月,甘润里没有烈气。他把铜罐放在曼唐旁的铜炉边温着,“肺喜润恶燥,温着浸,药劲才柔,不会伤肺。”
次仁每天喝一小杯药酒,早晚各一次,喝了半个月,夜里能躺下睡了,咳嗽的声音也轻了;喝到一个月,痰没了,能牵着黑牦牛在草原上走;到了藏历十月,他竟能骑着马去草甸放牧,连最陡的山坡都敢上,呼吸顺畅得像年轻时一样,黑牦牛也胖了些,鬃毛在风里飘得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