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仁每天喝一小杯药酒,早晚各一次,喝了半个月,夜里能躺下睡了,咳嗽的声音也轻了;喝到一个月,痰没了,能牵着枣红马在草原上走;到了藏历四月,他竟能骑着马去草甸放牧,连最陡的山坡都敢上,呼吸顺畅得像年轻时一样,枣红马也胖了些,鬃毛在风里飘得亮。
次仁给洛桑法王送了袋新磨的青稞粉,粉里掺了点金叶巴末,甘润里带着点辛香:“法王的法子,补到了我肺里、肾里!”洛桑把加红景天的法子记在桦树皮卷上,添了段:“培根(水元素)不足、肾不纳气者,金叶巴春晒根浸酒,加红景天(秋采高海拔草甸者佳),封罐温浸月余。肾水滋肺金,五行相生,气足咳止——此乃应水元素不足之变,补金助水之理。”
第三卷达娃驱风:金叶独一味(五运六气·隆失衡·相使配伍)
藏历木马年的夏天,纳木错草原的风比往年烈,连月不见雨,经幡被风扯得破了边,草原上的草都晒得发黄。村民达娃是个织氆氇的好手,可入夏后,他的手腕和脚踝开始疼,疼得游走不定,今天在手腕,明天就到脚踝,关节肿得像小玛尼石,织氆氇时梭子都握不住,家里的氆氇堆在帐篷角,落了层灰。喝了洛桑的金叶巴药酒,关节暖了点,可疼还是游走,像风一样抓不住,夜里疼得直搓关节,搓得皮肤都红了。
“今年风运过盛,‘隆’失衡了。”洛桑翻着案上的“时轮历”(藏医观五运六气之具),上面记着:“木马年夏,风运主导,隆邪(风元素)夹燥,痹痛多游走。”他去草原上看达娃种的独一味,连这耐旱的草都长得比往年细,叶片上带着点焦黄——风邪太烈,草木的精气都被吹散了。
“得给金叶巴添个‘追风’的帮手。”洛桑回到药圃,取来把独一味,是去年霜降时在岩石缝里采的,叶片贴地生长,开着淡紫色的小花,晒干后味苦性温,闻着有股辛辣的香。“独一味能祛风湿、止痹痛,属‘隆’邪的克星;金叶巴温肾,独一味追风,这是‘相使’配伍——金叶巴补本,独一味治标,比单用金叶巴更能锁住游走的疼。”
他把金叶巴根(今年冬藏的,用雪水藏了一冬,燥气少些)和独一味按三比一的比例切成碎末,放进铜罐,倒进去青稞酒,这次还加了点晒干的秦艽——秦艽是在海拔三千五百米的灌丛采的,根呈圆柱形,味辛性平,能祛风湿、清湿热,“今年风邪夹燥,秦艽能清燥,让金叶巴和独一味的劲不燥烈。”
洛桑把铜罐放在酥油火塘边,火候比次仁的药酒稍旺——夏天风邪盛,得用稍旺的火,把药里的阳气提上来,却又不能像卓玛的那样近火,怕独一味的辛辣伤了达娃的脾胃。他每天都晃一次铜罐,让药和酒融得更匀,酒液慢慢从琥珀色变成了深褐色,药香里带着独一味的辛和秦艽的清。
达娃喝了五天药酒,游走的疼就定住了,只在手腕有点疼;喝到第十天,能握着梭子织氆氇,梭子在手里转得灵活;到了藏历六月,他又能像往常一样,坐在帐篷里织出满幅的雪山纹样,手腕和脚踝的肿全消了,连最烈的草原风都不怕,织出的氆氇又密又软,村民们都来订。
“这药酒加了独一味,疼像被绳子拴住了!”达娃笑着说,洛桑在“时轮历”上添了笔:“风运过盛、隆失衡之年,游走痹痛者,金叶巴(冬藏雪水藏)配独一味(霜降采岩石缝者),加秦艽,封罐温浸二十日。金叶巴温肾补本,独一味追风治标,秦艽清燥,相使配伍——此乃应六气之变,驱风调隆之理。”他还翻出本藏地农书,上面记着“独一味岩石缝生者劲足”,笑着说:“农书的理和藏医的理是通的,应地采药,才能成好药。”
第四卷丹增辨典:口传补医籍(实践先于文献·三因学说·缘起性空)
藏历七月,拉萨来的学者丹增,背着装满典籍的牛皮袋,来到纳木错村。他是《四部医典》研究室的,听说洛桑法王用金叶巴治病,还说合三因学说,就特意来白居寺,手里捧着《四部医典》的刻本,翻到“草木药部”那页,皱着眉说:“《四部医典》里没记金叶巴,你这是‘民间药乱典药’!”
洛桑没急着辩,只是请丹增去村民家里看看。他们先去了卓玛家,卓玛正骑着枣红马在草原上放羊,右膝灵活得很,一点看不出曾得过痹痛,见了丹增,还从马上跳下来,笑着展示:“丹增先生,您看我的膝盖,就是法王的金叶巴治好的,现在骑马跑多远都不疼!”
他们又去了次仁家,次仁正坐在玛尼堆旁喝茶,手里握着转经筒,呼吸顺畅得很,不像曾咳得夜不能卧。“我以前连马都骑不了,喝了法王的金叶巴药酒,现在能去草甸放牧,肺里的‘石头’都没了!”次仁说着,还咳嗽了两声,只是轻咳,带着点草原风的清。
最后去了达娃家,达娃正织着氆氇,梭子在手里翻飞,手腕和脚踝一点不肿,他指着织好的氆氇说:“丹增先生,这氆氇是我喝了金叶巴药酒织的,要是没这药,我现在还搓着关节疼呢!”
丹增蹲在洛桑的药圃里,看着铜罐里的药酒,酒液里的金叶巴根须泛着浅黄,红景天的胶丝、独一味的碎末在酒里轻颤,青稞酒的甘香混着药香,闻着就让人觉得暖。他喝了一口,辛麻感里带着甘润,腰腹间慢慢暖了起来,不像他以前研究的典药那样燥。
“我以前只信典籍,却忘了‘实践出真知’。”丹增翻着《四部医典》,上面的字密密麻麻,却没写金叶巴的用法,更没提“隆”“培根”失衡的调治法。洛桑这时拿起案上的“时轮历”,指着“缘起性空”的批注说:“丹增先生,《四部医典》讲‘三因缘起’,金叶巴生在北坡阴湿处,是‘地缘起’;治培根、隆失衡,是‘病缘起’;山民口口相传的用法,是‘人缘起’——三者相合,就是‘缘起性空’的医理,典籍没记,是因为实践还没来得及写进去。”
丹增忽然想起自己曾读过的《晶珠本草》,里面有“阴坡草治阳病”的记载,当时只当是泛泛之谈,现在才明白,这正是金叶巴的用法源头——纳木错村民的口传实践,早于典籍记载几十年。他把洛桑的金叶巴用法、三因调治细节,都记在《四部医典》的空白处,用松烟墨写着:“纳木错有金叶巴,生北坡阴湿处,冬至采根浸青稞酒,可配红景天、独一味,调培根(水、土)、隆(风)失衡,治寒湿痹痛、肾不纳气、游走痹痛,合‘缘起性空’之理,源于村民口传,补典籍之缺。”
洛桑送丹增下山时,药圃的金叶巴正透着点秋黄,风一吹,叶片蹭着玛尼堆的石头轻颤。“典籍是死的,实践是活的。”洛桑说,“藏医的根,在雪山草原的实践里,在村民的口传里。”丹增回头望了望白居寺,烟筒还冒着轻烟,药酒的香飘得很远,像在说:实践先于文献,才是藏医的真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