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公敷到第三天,夜里能躺下睡了;敷到第五天,能拿着烟杆抽烟;到了第十天,他竟能跟着寨里的年轻人,去梯田里看稻子了。旺公摸着肩膀笑:“这药酒像有脚,钻进骨缝里,把湿邪都赶跑了。”阿珠婆也笑:“不是药酒有脚,是黔岭藿和黑骨藤合在一起,阳补阴通,这是‘相使’的道理——黔岭藿主补,黑骨藤主通,通补结合,才能治老痹痛。”
后来阿珠婆给这药酒起了个名字,叫“藿藤酒”,还把配伍的法子教给了寨里的妇人:“黔岭藿要选全株,黑骨藤要选秋采的,米酒要陈酿,比例不能错——错了一味,药力就偏了。”
第三卷阿牛疗愈:透皮传药韵(五运六气·透皮吸收·冬藏炮制)
寨里的阿牛才八岁,最爱跟着阿爹去后山放牛羊。这年冬至,雪下得早,阿牛在雪地里追兔子,不小心摔在雪窝里,左肩沾了雪,回家就发起烧,烧退了以后,肩膀却抬不起来,一抬就疼得哭。
阿牛的阿爹急得直搓手,抱着阿牛去找阿珠婆。阿珠婆摸了摸阿牛的肩膀,皮肤凉得像冰,按下去阿牛哭得更凶:“孩子小,脾胃弱,喝药怕伤了胃口,咱们用‘透皮’的法子。”她想起今年的五运六气——冬至前后,水运太过,风邪夹着寒邪,孩子们的筋骨嫩,最容易受邪,得用温性的药,慢慢渗进去,不能太烈。
阿珠婆从墙角的竹筐里,拿出去年冬藏的黔岭淫羊藿全草——那是冬至后采的,用枫香叶裹着,藏在吊脚楼的阁楼上,干得脆生生的,一捏就碎。她又取了段黑骨藤,是秋天晒透的,用青石臼捣成粉,然后和黔岭淫羊藿的粉末混在一起,加了点温好的藿藤酒,调成糊状。
“这药糊要敷在‘肩井穴’上。”阿珠婆用手指在阿牛的肩膀上按了个点,“这里通着经络,药气能顺着穴位,钻进筋骨里。”她把药糊敷在阿牛的肩膀上,然后用棉布裹住,外面再裹一层厚厚的枫香树皮——枫香树皮能保温,还能让药气慢慢透出来。
阿珠婆还特意把藿藤酒煮温,每天给阿牛敷药前,先用棉布蘸着温酒,擦一擦阿牛的肩膀:“温酒能打开皮肤的‘气口’,让药气更容易进去。”她还加了点晒干的艾叶——艾叶性温,能助藿藤酒的温性,又能祛寒,和黔岭藿、黑骨藤配在一起,温而不燥,正适合孩子。
阿牛敷了三天,肩膀能抬到耳朵边了;敷到第五天,能举着竹竿赶鸡了;到了第七天,又能跟着阿爹去后山放牛羊,追着兔子跑了。阿牛的阿爹拿着自家酿的米酒,送给阿珠婆:“阿珠婆,您这法子真神,孩子没喝药,病就好了!”
阿珠婆笑着接过米酒:“冬藏的药,性子稳;温酒的气,性子柔。今年水运太过,寒邪重,用冬藏的药、温透的法,才合着天地的律。”她还把冬藏炮制的法子教给阿牛的阿爹:“冬至后采的黔岭藿,要选晴天晒,晒到七成干,用枫香叶裹住,藏在干燥的地方,这样药性不丢;黑骨藤要秋天采,晒透了捣成粉,藏在陶罐里,用时拿出来,和黔岭藿配着用,药力才够。”
那年冬天,枫香寨里有好几个孩子都受了寒,阿珠婆都用透皮的法子,治好了他们的痹痛。孩子们都爱围着阿珠婆的吊脚楼转,等着阿珠婆给他们敷药,阿珠婆总笑着说:“咱们苗家的药,是顺着天地的性子来的,孩子的身子嫩,更要顺天,才能治好病。”
第四卷陈生辩药:口传证文献(实践先于文献·口传知识·苗医智慧)
开春的时候,山外来了个姓陈的医者,背着个满是书的木箱,自称是城里药铺的坐堂大夫。陈先生听说枫香寨的藿藤酒能治肩周炎,就特意来看看,手里还拿着本《本草》,翻到“淫羊藿”那页,指着上面的字说:“《本草》明写着,淫羊藿‘以根入药’,你们怎么用全草?还有这黑骨藤,《本草》里都没记载,怕是不能用吧?”
阿珠婆没急着辩,只是请陈先生去寨里看看。他们先去了岩生家,岩生正在雕枫香木,右肩灵活得很,一点看不出曾得过肩周炎。“陈先生,您看我这肩膀,就是阿珠婆用全草敷好的。”岩生说着,举起胳膊,能举得高高的,“要是只用根,我现在还雕不了木呢。”
他们又去了旺公家,旺公正和寨里的老人下棋,左手拿着棋子,落子又快又准。“我这老痹痛十年了,城里的大夫开的药,吃了就好,停了就犯,阿珠婆的藿藤酒,敷了十几天,到现在都没犯。”旺公说着,还让陈先生摸了摸他的肩膀,一点不肿,也不疼。
最后他们去了阿牛家,阿牛正在院子里踢毽子,左肩抬得高高的,踢得又快又好。“孩子没喝药,就敷了几天药糊,病就好了。”阿牛的阿爹说,“陈先生,您说全草不能用,可阿珠婆用全草,治好了我们寨里这么多人。”
陈先生蹲在阿珠婆的吊脚楼前,看着竹篓里的黔岭淫羊藿——全草带着紫纹,茎有绒毛,根如竹节,嚼了一口,辛麻感比他见过的淫羊藿更持久,更醇厚。他又摸了摸陶罐里的藿藤酒,酒里泡着全草和黑骨藤,药香浓郁,闻着就让人觉得暖。
“我以前只信书,却忘了‘实践出真知’。”陈先生翻着《本草》,上面的字密密麻麻,却没写黔岭淫羊藿的全草入药,也没写黑骨藤的配伍。“你们苗家的口传知识,比书里的记载更活,更贴地气。”他在《本草》的空白处,用毛笔写着:“黔岭有淫羊藿,名‘黔岭藿’,苗医用全草入药,性温味辛,归肾肝经;配伍黑骨藤,制成‘藿藤酒’,透皮外敷,治肩周炎效佳——此乃苗医实践所得,补文献之缺。”
阿珠婆看着陈先生写字,笑着说:“我们苗家没有多少书,可老辈人把药草的性子、治病的法子,编成古歌,一代代传下来。比如黔岭藿,古歌里唱‘全株是宝,叶驱寒,茎通络,根补骨’;黑骨藤,古歌里唱‘黑藤如铁,钻骨祛邪’——这些都是口传的智慧,是我们苗家人在山里摸爬滚打,试出来的。”
陈先生临走的时候,阿珠婆送了他一罐藿藤酒:“您带回去,给城里的人试试。书里的知识是死的,可人的实践是活的,咱们的药,只要能治病,就是好药。”陈先生接过陶罐,看着枫香寨的吊脚楼渐渐消失在云雾里,心里忽然明白:中国的传统医学,不只是书里的文字,更是山里的草木、民间的实践、代代相传的口传知识——这才是它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