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遍演奏结束的刹那,整个房间陷入短暂的寂静。音箱中残留的尾音如飘散的蒲公英,在空气中打着旋儿。
韩暮雪攥着话筒的手指微微发白,她望着谱纸上墨迹未干的歌词,仿佛看见穆枫深夜伏案创作的身影。
而乐队成员们则互相交换着难以置信的眼神——不过半小时,这首陌生的曲子竟已褪去青涩,流畅的旋律裹挟着层次分明的编曲,宛如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再来一遍。”穆枫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他推了推下滑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众人。
韩暮雪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她轻启朱唇,第一句歌词出口时,声音像寒风中摇曳的烛火,微微发颤。
可当旋律如潺潺溪流漫过耳畔,那些与穆枫共度的回忆突然涌上心头:图书馆窗边他专注的侧影,暴雨中两人共撑的破旧雨伞,还有琴房里他手把手教她识谱时温热的呼吸。
当副歌前奏的鼓点如心跳般震颤空气,韩暮雪睫毛轻颤着阖上双眼。
暖黄聚光灯掠过她小巧的鼻尖,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睫毛尖还凝着排练时未干的水珠,随着情绪起伏微微颤动。
隔音房里的空调嗡鸣突然变得遥远,只剩下她逐渐加速的呼吸,混着贝斯低沉的呜咽,在狭小空间里酝酿出风暴前的寂静。
“只是女人——”她的尾音突然被撕裂成两道颤抖的气声,像冰层突然开裂的脆响。
这句唱词裹着胸腔里翻涌的炽热,裹挟着经年累月的眷恋与隐忍,化作滚烫的浪潮席卷整个房间。
“容易一往情深——”高音迸发的瞬间,她脖颈青筋微凸,攥着话筒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所有未说出口的情愫都浇筑进每个音符。
“总是为情所困——”沙哑的颤音里藏着破碎的哽咽,韩暮雪的身体随着旋律轻轻摇晃,发丝间散落的雏菊发饰也跟着颤抖。
当“终于越陷越深”的尾音消散在空气里,她喉间溢出的气声带着难以抑制的哭腔,像极了困在深海的人鱼最后的咏叹。
鼓手悬在半空的鼓棒突然失去力气,“咚”地砸在军鼓边缘,闷响却掩不住满场窒息的寂静。
主唱摘下墨镜的瞬间,泛红的眼眶里滚动着晶莹的水珠,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麦克风支架,仿佛要将这份震撼刻进皮肤。
贝斯手指尖用力,琴弦发出近乎嘶吼的震颤,低沉的音浪如汹涌的暗流,与韩暮雪的歌声缠绕出悲壮的共鸣。
最后一个和弦消散的刹那,韩暮雪猛地睁开双眼,睫毛上凝结的水光簌簌坠落,在脸颊烫出蜿蜒的痕迹。
她剧烈起伏的胸口带动白纱裙震颤,沾着口红印记的话筒还抵在唇边,急促的喘息声混着逐渐平息的电流杂音,在房间里回荡。
穆枫的喉结狠狠滚动了两下,镜片后的目光掠过她泛红的眼角和微肿的嘴唇,既欣慰于她破茧成蝶的绽放,又心疼她将伤疤撕开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