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众人站在了高大的垛口之后。
凛冽的朔风卷起他的袍袖,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他躲在石勒硕大的身躯之后,深吸一口气,偷偷从缝隙里向下望去——
关城之下,黑压压的晋军阵列如山如岳,旌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锋利的刀枪在冬日惨淡的夕阳下,反射着刺骨的寒光!
就在那中军大纛之下,祖逖端坐马上,身姿挺拔如松,正仰头望向城头!
身后是冯铁、董昭、魏该、庾彬、桓宣、卫策等一众兄弟,
祖逖见石勒出现在城头之上,并未动怒生气,反而拱手大声道:“豫州刺史祖逖,见过赵王。”
石勒趴在垛口,向下笑道:“祖刺史别来无恙,既率大军到来,何以又如此客气呀?”
祖逖不卑不亢地道:“赵王,祖逖此来,并非只为寻衅厮杀,
只因我御下无方,致使叛贼陈川,趁我率军在外之时,杀我蓬陂守军,挟持了我兄弟陈祖发,
听说是投到您这里来了,
我那陈姓兄弟只是一名文吏,从未上过战场,亦未与贵军结下怨仇,
还望赵王将我那位兄弟和奸贼陈川,一并赐还,祖逖立刻班师回去,绝无二话。”
“哈哈哈哈......”
石勒一阵大笑,说道:“祖刺史说哪里话来?孤欲安天下,常常思贤若渴,
陈川既慕名来投,孤又岂能将他弃之于火坑?
实不相瞒,陈川已被孤封为兖州刺史,四日前已去北方赴任去了。”
祖逖还未开言,
后面的庾彬大怒道:“石勒奸贼,速速交出陈川,不然待城破之时,悔之晚矣!”
石勒闻言大怒,正要翻脸,
却见祖逖止住庾彬,又向上拱手道:“我手下性情暴躁,赵王不必在意,
既是赵王执意留下陈川,可将我陈兄弟赐还,算是我祖逖欠你个人情,日后必有回报之时。”
李晓明躲在后面,闻听祖逖之言,只觉脸上发烧,羞愧难当,
心想,早知今日如此难堪,还不如当日死了算了......
只听石勒一本正经地,又向下喊道:“祖刺史,你那陈兄弟实是英才,
非但得你看重,与孤王也甚是有缘。”
说着,脸上洋溢着笑意,回头看了看躲在身后的李晓明,
又向下喊道:“孤已封他做了校尉参军,留他在孤的身边,常能请教些疑问,
陈校尉在孤王这里吃得好睡得香,刺史大可放心,只管放心回去吧!”
祖逖闻言虽惊,却不形于色,
可身后魏该、庾彬、桓宣等人,无不面面相觑,露出愤恨之色。
庾彬圆睁怒眼,摊着手,不知和祖逖说了什么话,祖逖叹了口气,挥手止住庾彬,
又不死心地向上喊道:“赵王好不通情理呀!前些日子你的亲女儿尼格金珠,也曾被我等俘获,
可我等并未为难与她,如今不是好端端地送还与你了吗?
今日为何昧心,不肯放还我的兄弟?”
石勒装出一副委屈样,对祖逖说道:“我说祖豫州呀,岂是本王昧心?
实是陈参军与孤投缘,不愿意回去,
来来来,让他自己跟你分说......”
回头看时,见李晓明已猫着腰偷跑出去好远,几乎要下城去了。
石勒龇牙咧嘴,亲自挥舞着袖袍,大踏步地追上去,一把提住后领,将他拖了回来,
李晓明急道:“赵王,我这......”
话还未说完,早被石勒扳过身子,按在城上垛口处,
这下祖逖众人看得明明白白,上面那穿着皮袍、戴着皮帽之人,不是陈祖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