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相府小妾遭驱逐
嘉定元年冬,临安城的雪下得密,韩侂胄相府的朱漆大门外,挂着的红灯笼被雪裹成了粉团。丫鬟翠儿抱着个锦盒,慌慌张张跑往后门,嘴里还念叨:“姑娘,您快走吧,相爷正在气头上,要是再待下去,指不定要受多大罪呢!”
锦盒里的女子叫芸娘,是韩侂胄最宠的小妾,昨天不过是给韩侂胄研墨时,不小心打翻了砚台,墨汁溅到了他刚写好的奏折上,韩侂胄当场就发了火,摔了茶盏,喊着“没用的东西,给我滚出府去”。
芸娘裹紧了身上的素色棉袄,眼泪顺着冻得发红的脸颊往下掉,滴在雪地上,瞬间就结成了小冰粒。“翠儿,我在相府待了三年,除了相爷,我连个亲人都没有,我能去哪啊?”
翠儿把锦盒塞到她手里,里面是芸娘平时穿的几件衣裳和攒下的一点碎银子:“姑娘,您先找个地方住下,等相爷气消了,说不定就会派人来接您了。相爷平时那么宠您,这次就是一时气急。”
正说着,后门“吱呀”一声开了,管家探出头,脸色不好看:“芸姑娘,相爷说了,您要是再不走,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芸娘咬了咬嘴唇,最后看了一眼相府的大门,转身走进了漫天风雪里。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里,不知道该往哪去。路过一家茶馆时,她实在走不动了,就靠在茶馆的墙角,抱着锦盒,冻得瑟瑟发抖。
茶馆里,钱塘县令程松寿正和几个同僚喝茶。他穿着件青色官袍,腰间挂着块玉牌,眼睛却时不时往窗外瞟——他早就听说韩侂胄有个宠妾,长得极美,昨天在朝堂上,还听人说韩侂胄因为一点小事把小妾赶了出去,心里正打着主意。
“程大人,你看什么呢?”旁边的同僚拍了拍他的肩膀,“这雪下得这么大,外面有什么好看的?”
程松寿没回头,手指了指窗外:“你们看那墙角的女子,是不是有点眼熟?”
同僚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芸娘虽然冻得狼狈,却难掩清丽的容貌。一个同僚忽然眼睛一亮:“这不是韩相爷的宠妾芸娘吗?怎么会在这里?”
程松寿心里一喜,放下茶杯,起身就往外走:“走,咱们过去看看。”
他走到芸娘面前,拱手道:“这位姑娘可是芸娘?在下钱塘县令程松寿。”
芸娘抬起头,见是个官员,赶紧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民女芸娘,见过程大人。”
程松寿看她冻得嘴唇发紫,赶紧脱下自己的披风,披在她身上:“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天这么冷,要是冻坏了可怎么好?”
芸娘叹了口气,把自己被赶出相府的事说了一遍。程松寿听完,心里更有底了,脸上却露出同情的神色:“姑娘受苦了。这样吧,我家还有间空房,姑娘要是不嫌弃,就先去我家暂住,等日后有了好去处,再做打算。”
芸娘愣了一下,她一个被赶出相府的小妾,程松寿一个县令,怎么会愿意收留她?可她实在走投无路,只能跪下磕头:“多谢程大人收留,民女感激不尽!”
程松寿赶紧扶起她:“姑娘不必多礼,举手之劳而已。”说完,就叫随从备车,把芸娘带回了家。
第二章程府奉为上宾待
程松寿的府邸不算大,却收拾得干净整洁。他把芸娘领进后院的主屋,屋里烧着炭盆,暖烘烘的,桌上还摆着刚沏好的热茶和点心。
“姑娘,你先坐,暖暖身子。”程松寿招呼芸娘坐下,又对妻子王氏说,“你去给芸姑娘准备点热水,再找几件干净的衣裳。”
王氏虽然疑惑,却还是应下了。她走进来给芸娘倒茶时,偷偷打量着芸娘——这女子容貌秀丽,气质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丈夫怎么会把她带回家里?
芸娘喝了口热茶,身子暖和了些,却还是坐立不安:“程大人,您收留我,已经是大恩大德了,怎么还让我住主屋?这太不合适了。”
程松寿摆摆手:“姑娘不必客气。这主屋平时也没人住,你住着正好。你在相府待惯了,要是住得不舒服,可就辜负了我的一片心意了。”
说话间,王氏端着热水进来,还拿来了几件自己的衣裳:“芸姑娘,你先洗洗,换上这衣裳,要是不合身,我再给你改。”
芸娘接过衣裳,心里更是不安。她在相府时,虽然受宠,却也只是个小妾,丫鬟们待她虽然恭敬,却也不会像程松寿夫妻俩这样,把她当主子一样伺候。
接下来的日子,芸娘在程府过得像个主子。每天早上,王氏都会亲自给她端洗脸水,准备早饭;程松寿下朝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来看她,问她住得习不习惯,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家里的丫鬟和仆人,也都对她毕恭毕敬,一口一个“芸姑娘”地叫着。
有次,芸娘想吃相府里常吃的水晶糕,只是随口提了一句,程松寿立刻就派随从去临安城里最有名的糕点铺买回来,还特意嘱咐铺子里的师傅,要按相府的做法做。
芸娘拿着水晶糕,心里却越来越慌。她拉着王氏的手,小声问:“王夫人,我就是个被赶出相府的小妾,你们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这样下去,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王氏笑了笑,给她递了杯茶:“芸姑娘,你别多想。我家老爷说了,你是个苦命人,我们能帮就帮一把。再说了,你在相府待过,见多识广,说不定以后还能给我们家老爷提提建议呢。”
芸娘还是不明白,可王氏不肯再多说,她也只好把疑惑压在心里。她不知道,程松寿每天晚上都会在书房里,对着一幅韩侂胄的画像发呆,手里还拿着本账本,上面写着“买芸娘所用:绸缎十匹、银器五件、糕点铺定制水晶糕……共计八十万钱”。
程松寿的随从忍不住问:“大人,您为了一个小妾,花了这么多钱,值得吗?要是相爷一直不接她回去,这钱不就白花了?”
程松寿放下账本,冷笑一声:“八十万钱算什么?要是能靠她搭上韩相爷的线,以后升官发财,这点钱根本不算什么。你等着瞧,用不了多久,韩相爷就会派人来接她的。”
随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退了出去。程松寿拿起账本,又算了一遍花出去的钱,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赌的就是韩侂胄对芸娘的宠爱,赌他气消了之后,一定会后悔,一定会来找芸娘。
第三章相爷悔寻小妾踪
果然,没过半个月,韩侂胄的气就消了。他坐在相府的书房里,看着桌上芸娘以前给他研墨的砚台,心里空落落的。以前每天晚上,芸娘都会陪在他身边,给他捶背,跟他说些家常话,现在书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管家,”韩侂胄喊了一声,“之前被我赶出去的芸娘,你知道她去哪了吗?”
管家赶紧走进来,躬身道:“回相爷,芸姑娘被赶出去后,就没了消息。小的已经派人去打听了,还没找到。”
韩侂胄皱了皱眉:“再去找!就算把临安城翻过来,也要把她找回来!”
管家不敢怠慢,立刻加派人手,在临安城里四处打听芸娘的下落。没过两天,就有手下来报,说芸娘在钱塘县令程松寿的府里。
韩侂胄一听,当场就拍了桌子,茶盏都被震倒了,茶水洒了一地:“好你个程松寿!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把朕的人接到你家里去,你是活腻了吗?”
他立刻叫人备车,亲自去程松寿的府邸。马车在雪地里疾驰,韩侂胄坐在车里,脸色铁青——他倒要看看,程松寿把芸娘接回家,到底安的什么心。
程松寿听说韩侂胄来了,心里又惊又喜,赶紧带着全家出门迎接。他跪在地上,恭敬地说:“下官程松寿,见过韩相爷!不知相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相爷恕罪!”
韩侂胄没理他,径直走进府里,大声喊:“芸娘!你在哪?”
芸娘听到韩侂胄的声音,赶紧从屋里跑出来,看到他,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扑到他怀里:“相爷,您终于来接我了!”
韩侂胄抱着芸娘,心里的火气消了一半,可看到旁边的程松寿,火气又上来了。他指着程松寿,厉声问:“程松寿,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把本相的人接到你家里,你可知罪?”
程松寿赶紧磕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相爷息怒!下官不是故意的!下官是听说有个外放的郡守,想把芸姑娘买走,带到外郡去。下官担心这事会有损相爷的名声,所以才先下手为强,把芸姑娘接到家里,好生伺候着,就是等着相爷来接她回去。”
韩侂胄眯了眯眼睛,显然不信:“你说的是真的?那个郡守是谁?”
程松寿心里一慌,他哪知道什么郡守,这都是他编的瞎话。可他脸上却依旧镇定:“相爷,那个郡守只是下官偶然听说的,还没查清他的名字。下官当时也是急着保护芸姑娘,没来得及细查。”
韩侂胄盯着他看了半晌,没再追问。他低头看着怀里的芸娘,柔声问:“芸娘,你在程府这些日子,他待你怎么样?有没有欺负你?”
芸娘摇摇头,擦了擦眼泪:“相爷,程大人和王夫人待我很好,每天都给我吃最好的,住最好的,还亲自伺候我。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心里一直很不安。”
韩侂胄听完,心里的火气彻底消了。他没想到程松寿竟然这么会来事,不仅没欺负芸娘,还把她当主子一样伺候,看来程松寿是个懂得审时度势的人,值得提拔。
他扶起程松寿,拍了拍他的肩膀:“程大人,你做得好!本相错怪你了。你能这么维护本相的名声,本相很欣慰。”
程松寿心里松了口气,赶紧说:“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能为相爷效力,是下官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