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负老人家算什么本事?”他站在壮汉面前,比对方矮小半个头,却硬生生把对方的气势压下去了,“菜钱多少?我赔。”
壮汉愣了愣,大概没料到有人出头:“你谁啊?关你屁事!”
“我是她街坊。”周建斌从兜里摸出几张毛票递给老太太,又瞪着壮汉,“要么赔钱,要么跟我去派出所,你选。”
壮汉大概是被他眼神唬住了,骂骂咧咧掏了钱,甩头走了。周建斌蹲下来帮老太太捡菜,动作挺轻,怕把菜压坏了。
“小伙子,又麻烦你了……”老太太抹着眼泪,“前几天你帮我把被偷的鸡追回来,今天又……”
林晚秋这才知道,原来上次他不光帮了自己。她走过去一起捡,忍不住问:“你总帮人,不怕惹麻烦啊?”
周建斌头也没抬:“看见就没法装没看见。”
那天之后,林晚秋总在胡同里碰见周建斌。他在汽修厂上班,每天早上骑着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自行车穿巷而过;傍晚下班时,车后座常捎着些别人托他修的小家电。
有次胡同里的排水管堵了,污水流得满地都是,没人愿意管。周建斌下班回来,脱了工装就蹲在那儿掏,掏了两个多小时,满手污泥,最后硬是把管道通开了。邻居们要凑钱谢他,他摆摆手:“住一条街,帮个忙应该的。”
林晚秋的弟弟突然发高烧,夜里找不到车去医院,她急得直跺脚。周建斌不知从哪儿听说了,推着他那辆破自行车跑过来,把弟弟背在后座,让林晚秋扶着,一路蹬着车往医院赶。夜风凉得刺骨,他后背却被汗湿透了,到了医院还笑着说:“幸好我这破车关键时刻不掉链子。”
林晚秋看着他额角的汗珠子,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拎着铁棍站在废品站门口的样子。这人话不多,却总在别人需要的时候冒出来,像块沉默的石头,看着普通,却扎实得让人安心。
这天林晚秋去汽修厂送洗干净的工装——上次他帮弟弟送医时,衣服蹭了不少泥。刚走到厂门口,就看见周建斌正跟工头争得面红耳赤。
“张哥,这零件明明是质量问题,咋能让客户掏钱换?”周建斌梗着脖子,“咱不能坑人啊。”
“你懂个屁!”工头指着他鼻子骂,“这单成了有奖金,你少在这儿碍事!”
“挣钱也不能昧良心。”周建斌攥着手里的检测报告,“这变速箱齿轮有裂纹,换上去迟早出问题,我得跟客户说清楚。”
林晚秋站在门口,看着他明明被骂得狗血淋头,却死活不肯松口,突然想起街坊们常说的话——现在的人都精着呢,谁愿为不相干的人得罪工头?可周建斌偏不,好像在他眼里,对不对得起良心,比啥都重要。
后来那客户特意送来面锦旗,红底金字写着“仗义执言,诚信为本”。工头脸一阵青一阵白,周建斌却只是把锦旗往墙角一放,该修他的车还是修他的车,仿佛那不过是块普通的红布。
林晚秋把叠得整整齐齐的工装递给他,轻声说:“我娘说,让你今晚去家里吃饭,包了饺子。”
周建斌接过工装,指尖碰到她的手,像被烫了似的缩了缩,挠了挠头:“不用这么客气……”
“必须去。”林晚秋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我弟说,要当面谢你。再说了,街坊都夸你仗义,我家也得表表心意啊。”
周建斌低头笑了笑,工装袖口磨出的毛边蹭到掌心,有点扎,却让人心里踏实。他嗯了一声,声音比平时低了点:“那……我晚点过去,得把这台车修完。”
夕阳把汽修厂的铁皮屋顶染成金红色,林晚秋看着他转身钻进车底的背影,突然觉得,“仗义”这两个字,在他身上不是客套话,是真能让人看见光的东西。就像胡同里那盏昏黄的路灯,平时不显眼,可真到了黑夜里,总能照亮该走的路。
晚上吃饭时,弟弟举着水杯跟周建斌碰了一下,奶声奶气地说:“周哥哥,你是大英雄。”
周建斌被逗得脸红,赶紧给孩子夹了个饺子:“快吃,凉了不好吃。”
林晚秋看着他笨拙又认真的样子,突然想起第一次在巷口,他把布包递回来时,指尖沾着的灰。原来真正的仗义,从不是啥惊天动地的大事,就是有人在你摔跟头时,愿意伸手扶一把;在别人欺负人时,肯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在利益面前,守着心里那点不肯含糊的规矩。
窗外的月光悄悄爬进屋里,落在周建斌的工装纽扣上,亮得像颗星星。林晚秋低头咬了口饺子,心里甜甜的——这年月,能遇上这么个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