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师父”喊得又轻又涩,却像把钥匙,打开了两人之间那把锈死的锁。易中海看着他冻得通红的鼻尖,突然想起三十年前那个雪夜,也是这么冷,他把发烧的傻柱裹在怀里往医院跑,孩子烧得迷迷糊糊,还攥着块糖要给他吃。
“哎……”易中海应着,声音里带着哭腔,“回家,师父给你煮饺子。”
两人踩着雪往回走,影子在路灯下拉得老长,时而交叠,时而分开,像那些拧巴了十年的日子。傻柱突然想起什么,从棉袄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枚磨得发亮的铜哨子:“当年你教我吹这个,说遇到危险就吹三声,你会来救我。”
易中海接过哨子,冰凉的金属上还留着傻柱的体温。他把哨子塞进嘴里,吹了三声,哨音在寂静的雪夜里打着旋,像穿越了三十年的光阴。“还能用。”他笑着说,眼泪却掉在雪地上,砸出个小小的坑。
院里的灯接二连三地亮了。秦淮茹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件厚棉袄,看见他们回来,赶紧迎上去:“可算回来了,饺子我热了三遍……”三大爷扒着门框,手里还攥着算盘,看见傻柱扶着易中海,悄悄把账本上“易中海欠傻柱九百块”那页撕了,扔进灶膛。
饺子在锅里翻滚时,易中海突然从床底下拖出个木箱,打开时灰尘呛得人直咳嗽。里面是傻柱从小到大的东西:掉了轱辘的玩具车、考砸了的试卷、第一次领工资的条据……最底下压着个红布包,打开是枚“优秀学徒”奖章,锈迹斑斑,却是易中海当年跑遍全厂,求着领导给傻柱争取的。
“当年扣你工资,是你师娘的药实在太贵……”易中海的声音发颤,“我想等缓过来就还你,可日子推着推着,就成了糊涂账……我对不起你,柱子。”
傻柱捏着那枚奖章,锈迹蹭在指腹上,像师娘当年给他擦脸时的糙手。“过去了。”他把奖章揣进怀里,“以后咱好好过日子。”
窗外的雪还在下,屋里的饺子冒着热气。易中海给傻柱夹了个饺子,烫得他直哈气,却笑得像个孩子。秦淮茹看着这一幕,悄悄往灶膛里添了块煤,火光映在墙上,把两个依偎的影子拉得格外暖。
三大爷在院里扫雪,听见屋里的笑声,忍不住哼起了小曲。他算了一辈子账,此刻才明白,有些债,用眼泪还;有些怨,用饺子解;有些结,得用三十年的情分,慢慢拆。
雪停时,傻柱扶着易中海在院里散步。月光落在两人身上,像盖了层白棉被。易中海的咳嗽轻了些,傻柱的脚步稳了些,经过那棵老槐树时,易中海突然说:“开春咱在这儿种棵石榴树吧,你小时候总偷邻居家的石榴。”
傻柱笑了:“行,我挖坑,你浇水。”
风穿过光秃秃的树枝,发出“沙沙”的响,像在说:这院儿里的人啊,哪有什么解不开的结。寒冬再冷,也冻不住人心底的那点热;怨仇再深,也抵不过岁月熬出来的暖。就像这饺子,包着委屈,煮着怨怼,最后咬开时,淌出来的,还是滚烫的人情。